“唉呀，多少年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风雪！”1月14日，刚下北京至锡林浩特的飞机，我们便搭上了吴师傅的出租车，他是一位落户在内蒙古的老知青。“从去年12月31日下午开始，连着下黄雪带刮白毛风，一直刮了三四天，那路上啥也看不见呀！没听说嘛，出门5米之外就找不回去了，下班能不回家的都不回了，弄不好就吹丢了呀！”

　 “那是不是雪停了就能找着家了？”我问。吴师傅从反光镜里看看我，“嘿嘿，四面都一样，全是雪，路也没了，你知道往哪儿走？你知道哪儿能走？你们要下牧区？我看不行！”

　 果真被他说中了。因为道路不通，到达东乌珠穆沁旗的前两天，我们只能到就近的牧户家看看，往往也是三四十公里的路要开三四个小时，还不时要下车辨认方向并挖出陷住车轮的积雪。

　 牧民爱民布赫家里，1000多只羊死了800多只，80多头牛只剩下22头。死牲畜堆在房前屋后，凛凛的白牙在阳光下一闪一闪。“草料不够了，只能喂好几只母畜，剩下的让它们自己找食养活自己吧！”

　 牛羊数量的减少，使牧民取暖的原料———牛羊粪也紧缺，阿拉坦格日勒家只剩下一筐羊粪了。头一天，他们刚花高价买了一吨煤，也就能烧一个月左右。“先过了年再说吧。”当家的坐在蒙古包里一个劲儿地抽烟。他家以每只5块钱租放别人的羊，沙雪暴一刮，400多只本来圈好的羊都惊跑出去了。俩兄弟追了一天一夜，总算保住了300只，但追羊骑的马被累死了，马群也被惊跑，现在放牧只能靠双腿走路。

　 三天后，我们终于被批准随一车队运送救援物资。30多个小时的昼夜兼程，我们到达了距旗所在地220公里的乌拉盖苏木（乡）与乌拉盖开发区的交界处。这里山前山后有近40户87名外来走场的牧民，每三四户住在一个不到10平方米的蒙古包里，燃料和食物都所剩无几。大群的羊在没小腿高的积雪里用蹄子刨草吃，已经历了去年夏季的大旱，能刨出的草实在不多。这个车队是大雪过后他们见到的第一个救援车队。草料从车上卸下来，成群的羊闻着味儿就过来吃，牧民们用鞭子赶都赶不走，只好拖着后腿一只只往回拽。

　 据东乌旗赵旗长介绍，目前全旗600多户游牧民中，还有一半没有和苏木取得联系，无法知道受灾情况。救灾部队要救助的最远的一个苏木距离当地有300公里，靠近边防站，气温零下将近50摄氏度。据悉，锡盟已下拨民政救济款1010万元，800万元扶贫款已到位。补贴饲草3054万公斤、饲料907万公斤。但是，全旗牲畜还急需5000万公斤饲料（近1000多车次），才能够维持到春天长草的时候。

　 然而，让我印象极深的，不是风雪中瘦弱的牲畜，也不是充满期待眼神注视着我们的牧民，而是一位当地人的几句话。

　 我们所住的地方叫乌里雅斯太，意为“长杨树的地方”。

　 “我是个粗人，文化不多。”他心事重重地说，“我听说这生态呀，先是森林，然后是次生林，就是灌木丛，然后才是草原，最后就是沙漠了。这里原来可能是长着或者长过很多杨树的地方，但是现在已经是草原了。这两年大雪、大旱、再大雪、再沙尘暴，再过两年会怎么样？那时侯，放羊的到哪儿去呢？”

　 背景资料

　 ■雪灾情况

　 据有关方面提供的数据，世纪之交的这场罕见的沙尘暴风雪，袭击了包括锡林郭勒盟在内的内蒙古19个旗县市，最长的地方持续了75个小时，最短的地方也有25个小时，风力6～9级，风速达每秒14～26米，最大能见度为100米，最低能见度为0米。此外，许多地方的气温低于－40℃，积雪最厚处达1米。已有30余人死亡或失踪。灾区主要集中在草原地区，到1月底据不完统计，受灾人口已近66万人，受灾草牧场2000万公顷，受灾牲畜1600万头（只）。

　 ■灾区急需援助

　 以锡林郭勒盟为例，疏通交通干线急需6台50型装载机、35号柴油200吨、汽油200吨、机油5吨、液压油10吨。由于雪灾，干线公路损失500万元，地方公路损失100万元。

　 全盟需要解决运送抗灾物资用的654型拖拉机和四轮驱动东风140型汽车各50辆、柴油5000吨、汽油1000吨。

　 灾民方面，除已解决的1010万元，仍有1240万元缺口。同时，遭受重大损失的牧户也更需救助。因大雪，用做燃料的牛粪无法收集，燃煤又不能马上送达，因此，他们需要更多的保暖衣物。

　 ■2000年夏季旱灾情况

　 2000年夏天，锡林郭勒盟出现了历史上最为严重的旱灾，给当地的农牧业造成了巨大的损失。有12个旗县市的11．5万农牧户、46．4万人、近1500头牲畜（占牲畜总数的80％以上）、241万亩粮经作物（占总播种面积的94％）、15．2万平方公里的草牧场（占全盟可利用草场面积的80％以上）遭受旱灾，天然草场除黄旗和西苏旗南部外，各地均减产7成以上，人工草地和高产饲料地绝产近50万亩，整个锡林郭勒盟因灾减产粮食1．68亿公斤，每只羊单位产肉量平均下降5～7公斤，减产油料3277万公斤。

　 ■关于内蒙古草原的一些数字

　 内蒙古自治区可利用的草原面积为5170万公顷，与80年代相比减少828万公顷；全区沙漠面积831万公顷，沙漠仍在扩展，平均每年增加8．6万公顷。目前，全区受到严重破坏的草原面积达972万公顷。由于超载放牧，草原荒漠植被普遍退化，生态环境恶劣区域占全区总面积的60％。

　 据统计，内蒙古草原的有效载畜量为3000多万只，但目前的牧畜头数已超过7000多万只。据自治区畜牧厅统计，内蒙古草原现在一般超载牲畜30％。大量超载放牧加快了草原退化、沙化速度，造成草场质量下降。近40年间，已发生较大的“黑”、“白”灾达50多起。

　

▲大雪封路的第19天，乌拉盖开发区与乌拉盖苏木交界处的40户牧民见到了第一个救援车队。		▲牧民们不得不将没有死的羊提前出栏。这些羊只有五六十斤，价钱在五十元一只左右。
▲沙尘雪及大风，给草原带来了巨大的灾难。		▲东乌珠穆沁旗粮站。救援物资先集中到这里，再通过车队运送到牧区。
▲茫茫雪原中的救援车队。		▲将领到的救援草料运回家。
▲损失了100多只羊的阿拉坦格日勒一家愁眉不展。		▲积雪太厚，只有牧民把雪铲开，羊群才能刨到草吃。
▲雪灾中的牲畜和人。		▲行车艰难，几乎所有可能的办法都使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