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青年报 China Youth Daily

2001年3月13日 星期

   

池莉:赛事结束才知山高水低

本报记者 潘圆

  一直在武汉埋头写书的湖北作家、全国人大代表池莉,因为近日刘川鄂的批评文章《我看池莉》而处于风口浪尖。近日记者采访了进京参加“两会”的池莉。池莉声明:刘川鄂她以前从未见过,也未曾读过他的书,她没有针对刘的书发表过任何看法,也的确没有任何看法。此次是她首次向媒体表明态度,而且是针对文学观念本身表明态度。

  对于《南京日报》1月22日刊登的题为《池莉是小市民作家?》一文,池莉说:“有位记者确实打电话要求采访,但我什么也没说。因而所谓‘池莉很激动’一类的话,不知是从何谈起?”池莉强调说:“我对于文学批评从来都是持非常认可的态度的。文学批评应该是独立和自由的;我是个喜欢静的人,这么多年一直躲在外省写作。我与文学批评没有关系,我是小说作家,只爱写小说。”

  对于刘川鄂在《我看池莉》一文中所提出的“媚俗”、“贬低知识分子”、“流于生活浅层”等等评价,池莉淡然说,这是他批评的权利。任何一部作品都会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对一部作品的评价是评论家的事,她不想对此发表看法。她强调:“中国文学在热闹了10年之后,正处在一种文学价值的迷失状态。在这个关键时期,我倒想表明我对一些文学问题的看法。”

  正巧不久前,池莉应文学刊物《收获》之邀,曾为她即将出版的小说单行本《怀念声名狼藉的日子》做了一篇访谈,其中以“媚俗还是媚雅”、“提升还是作秀”、“谁是文学的真正评判者”三点,阐明了自己的创作观念及对文学的一些看法。

  池莉在谈及“媚俗还是媚雅”时说,她的文学立场和写作视点,从80年代到现在一直都没有改变,只是进一步地在向纵深探索和发展。因为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随着阅读范围的开阔和阅读质量的提高,随着思想能力和辨别能力的增强,她越发感到地表以下生活的真实和深厚,深邃和奥秘———这是中国这幢大建筑的坚实基础和生命核心所在,其纹理之致密和结构之复杂,是所有的现代高科技和人文理论难以描述和再现的。惟有文学才能够贴近,惟有文学才能够人性地关怀自己。所以她说:“我穷尽此生的写作,大约都难以表现这种生活形态的九牛一毛,因此我不会改变。”她也说:“如果读者感到变化,那只是小说的取材、结构、语言的变化,都是技术改变,不是内核的改变。”“我当然不能总写同样的小说;小说是手工艺术,每个作品的形态一定要不同才有意思。”

  池莉说:“我不介意别人说我是小市民或者是世俗作家。我永远不会否认自己的胎记、皮肤和头发的颜色,以及自己生存的历史环境,不会否认自己的渺小和卑微———哪怕我住上了六居室呢。”她说,她的小说一开始即不讨文学殿堂的喜欢,被批评为“苟活”和“小市民”,“但我一点不生气也不着急,甚至从来不反驳。因为也许我与大家看世界的视点不一样,我是从下开始的,大家是从上开始的。用文学界时兴的话说,‘我是从形而下开始的,大家是从形而上开始的’,所以认识的结果完全不同。”

  池莉认为,中国的小说只能从“俗世”获得生命力,获得艺术的源泉和创作的自由。所以大俗即是大雅。她说,“俗”在中国文字中是有“人有谷子”的意思,有了人、有了粮食,岂不是一个美好世界?追求美好的物质生活,追求个人权利,这是合理的人性,是有效管制人类的自私本性和动物性的最基本起点,也是构建宏大辉煌的社会体系的最基本起点。

  “但如果是恶俗则成了可怕的事物”,池莉强调,“我曾经有幸聆听过有关作家的言论,但我发现有些人很空洞、很浑沌、很口是心非。说说大话也就是想讨个知识阶层的喜欢,博个名利而已;而博得老百姓喜欢不仅没有实用价值,还有背上‘小市民’名声的危险。所以说,文人的恶俗其实表现在媚雅。我可不想做个恶俗的作家。”“绷着脸批评他人的俗,以表达自己的雅,对于中国文学又有多大意义?”

  而她在谈及“提升还是作秀”时说,所谓“提升生活”其实是一种“作秀”。她说:“我生活在中国社会,我不高估小说的作用。我更不会在小说中作秀去提升生活。”有人认为《生活秀》结尾池莉做了一种故意的提升,并认为这将提高其作品的价值。对此池莉的看法是:“我没有故意提升,那就是生活本身。生活用不着作家去提升,我努力要做的只是沉潜”。

  池莉说:“这么些年来,在文人圈内喋喋不休讨论的‘提升’、‘精神家园’、‘思想深度’等等,指向和实质内容到底是什么?至今没人说出一个明确的所以然。小说如果真的能够提升生活的话,那我们今天的生活早就不应该是这个样子了。”

  说到“谁是文学的真正评判者”,池莉强调,读者才是上帝。她从写作的第一天开始就没有打算在圈内讨好。“在我看来读者的‘直感’是最重要的,超过任何的理论评价。”80年代对她震撼最大的是读者对她的认可和接受。“这对于我生命力和创造力的激活毫无疑问地超过了所有的文学奖、专家评语和所谓的历史评价。“我的创作原动力绝大部分从自己的生命中来,另一部分来自读者”。

  池莉说,作家与读者之间建立的是一种心灵感应,传达独特的个人情怀和不可言传的私人审美感觉。在眼下这么昏热混乱的社会变革时期,在文化素质和理解能力普遍下降的情况下,在名利熏心个人欲望空前高涨的氛围中,十万读者就很令人满足了。她说:“我不认为青史留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正史留名的人物绝大多数都成了干巴巴的蜡像。我哪怕是为了读者中间的一个人写作,我都会激情飞扬。”

  池莉认为,所有的文学奖项都是有局限性的,那是一种社会的激励机制而已。真正的好作品到头来肯定会超越任何文学奖而存在于一代代读者的传阅之中。至于谁能成为大作家,池莉的看法是:“只有将来的时间和将来的读者知道。一般只有赛事结束才知道山高水低,早一分钟都不可靠。”

 

  背景

  《南京日报》于今年1月22日刊登了一篇题为《池莉是小市民作家?》的文章。文中说,因《烦恼人生》而为读者熟知的作家池莉,近日遇上了“烦恼”事:湖北青年评论家刘川鄂在其新著《小市民名作家———池莉论》中,直陈池莉创作上的不足和缺点,并断言:“她也许还会走红一阵,但不会是一个大作家。”

  该文提到,遭此品评的池莉,在接收《南京日报》记者独家采访时表示,“对于某些人借‘酷评’急于成名的行为,表示充分理解”。并表示,“作为一个评论家,想研究一个作家的作品,却从没有认真细读他的书,也不去同作家进行任何交流,如何谈得上研究!?”对于刘川鄂所提的“池莉的作品,是一种适合市民读者尤其是适合女性读者的‘唠叨文体’。作品的人物描写,不能丰富读者对人性的理解”等评论,池莉说:“我们湖北有句话,叫做没有研究,‘不开黄腔’,意思是说话做事别离谱。”谈及前段时间流行文学界的“酷评”现象,池莉坦言,别人批评自己的作品也没什么,但请读者和媒体在遇到这类事情时,先仔细读读作家的作品,辨别一下。并透露,即将与读者见面的《收获》中,将推出她的新作、7万字的中篇小说《怀恋声名狼藉的日子》。至于作品的内容及表现的社会意义,池莉说:“我从不对自己的作品作评价,读者看了自然会了解。”

  对此,刘川鄂投稿本报,提出自己的见解。而本报记者也采访了作家池莉,听听她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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