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的话
“四砂”在中国经济改革史上创造了许多个“第一”：第一次，监事会和董事会干了起来；第一次，散户（持股的企业内部职工）把大股东逼出眼泪；第一次，第二大股东和职工联手，把董事会“流放”京都……
从建立现代企业制度、完善法人治理结构的角度，由投资者掌握企业的控制权，应该是没有争议的。散户们在股东大会上的反抗，监事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声明，都不能、也不应影响实际控制着董事会的大投资者的经营决策。在现代企业制度下，企业职工对资本的意见，应该通过工会而不是股东大会、监事会、甚至是过激的驱逐行动来表达。从这方面看，“四砂”的改制确实还没有到位，投资者的权益尚未得到充分保障。
但另一方面，由于当前资本市场上诈骗盛行，某些投资者利用国企改制之机大施“资本运营”的障眼法，抽逃资金，赚一把就跑，而与此同时，劳动力市场又是个买方市场，所以，企业所有者对于企业经营前景的关切度有时还真不如被其雇用的职工。就“四砂”来说，其职工兼散户们，其代表少数股权的董事、监事们，爱厂护厂的言行，也很可以理解。
毕竟，建立现代企业制度需要一个过程，对于在这一过程中发生的问题，我们只能把它放到过程中来看。
本报对“四砂风波”一直在进行客观报道，今天我们再次客观地回叙其来龙去脉。虽然我们决定同时刊发新华社记者对此事件的调查，但这并不表明我们一定赞同他们报道中流露出的倾向性。
由于不能按时提交年报，四砂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四砂”）于5月8日起被停牌。这家以生产磨料／磨具为主、有50年历史的老厂因为股东之间对控制权的争夺而不期然地搭上了看不见未来的战车。
作为一家上市公司，“四砂”于去年7月因其监事会公开抗衡董事会而一夜成名。这场监事会与董事会间的“你来我往”，由新入主的第一大股东提议罢免一名董事及公司总经理而引发。
2000年6月25日，“四砂”产生了新一届董事会和经营班子。北京宁馨儿经贸公司（以下简称“宁馨儿”）以承债方式成为“四砂”第一大股东（替原“四砂”第一大股东通辽艾史迪偿还“四砂”7655．7万元欠债，接受原通辽艾史迪持有的“四砂”34．48％的股权）。在新的董事会中，第一大股东的人出任董事长，第二大股东———山东淄博市国资局的人出任总经理。
废立间打破利益格局
但这种看似平衡的格局，仅仅过了24天即被打破。来自“宁馨儿”的董事长要求罢免淄博方面的一名董事和总经理，遭到了淄博方面的强烈反对。2000年7月19日，在5名董事中途退场、列席会议的监事也中途退场的情况下，“四砂”董事会形成了罢免公司一名董事、解聘总经理等决议。
“宁馨儿”因何立足未稳便轻言废立？对此“宁馨儿”的说法是，董事长刘彤提出对上届法人进行离任审计，遭到总经理柳长信的反对。而柳长信则称，他被解聘的根本原因是拒绝了做假账的要求：“刘彤多次指示我和财务负责人要把今年中报做得好一点。我提出，这样做违反有关法规。7月15日，刘彤向我下最后通牒说，如果不干，你的总经理就不要当了。”
其实，今天的争执早在“四砂”让出控股权的那天即埋下了伏笔。1998年11月，“四砂”和通辽艾史迪公司签订协议，通辽艾史迪公司受让了山东淄博市国资局持有的4000万股“四砂”国有股，同时受让650万股“四砂”国有股的配股权，从而成为“四砂”第一大股东。通辽艾史迪公司在入主后利用对“四砂”的控股权，注入了一些不那么值钱的资产，套现了5300多万元，占用了“四砂”7600多万元资金，还用所持股份质押贷款5000万元。接着，它又以承债转让方式，将自己的公司卖给了“宁馨儿”。
这件事至今没有人给“四砂”一个说法，这也成了“四砂”人心中永远的痛。他们认为“宁馨儿”来“四砂”别有用心，不关心生产，只想着圈钱。
抗衡中寻找新的平衡
应该说，“四砂”监事会挺身而出其实是出于无奈，因为代表第二大股东利益的一名董事最终倒向第一大股东，董事会中出现了奇怪的6∶5格局。在随后的董事会议中，通过决议的票数始终是6∶5。在这种格局下，监事会成了最后抗衡的力量。
随后，董事会、监事会轮流出招，势同水火。2000年8月16日，围绕着公布2000年中报时对两家子公司的投资收益如何入账的问题，董事会、监事会发表了两份截然不同的声明。而其发布的中报则显示，由于上半年度公司内部纷争不断，四砂股份的业绩已经出现了大滑坡，每股收益仅为0．0025元。
但监事会很快也自身难保，董事会提议要罢免监事会。与此同时，另一种奇怪的现象出现了：第一大股东控制了董事会，但却失去了对企业的控制权，他们任命的总经理被部分“四砂”职工赶出了工厂。第二大股东在董事会中处于劣势，却牢牢地掌握着工厂。双方期待着一种新的调和与新的平衡。
由此，2000年9月10日，“四砂”股东大会上出现了历史性的一幕。“宁馨儿”的董事长为表诚意当众落泪，并罢免了“宁馨儿”派出的四砂股份董事长及总经理。但这种退让并未换来“四砂”人的妥协，他们信不过“宁馨儿”。9月11日下午3时，在来自“四砂”的中小股东集体退场的情况下，股东大会表决，强行通过有关决议。与此同时，“四砂”的职工代表声明，坚决不让新任董事长及总经理进“四砂”。双方矛盾再度激化。
在这场控制权的争夺中，双方争执的一个关键点是：“宁馨儿”是否真正偿清了其入主“四砂”需承担的债务？
“宁馨儿”方面的说法是，至2000年9月底，公司已经先后分9次偿还了全部债务，不再拖欠“四砂”股份1分钱。但“四砂”方面认为，“宁馨儿”所依据的还款协议有问题，“宁馨儿”仍然欠着“四砂”1675．44万元。
值得深思的是，在这场争夺中，一方强调的是避免国有资产流失，保护中小股东和职工的利益，另一方则打着维护投资者权益的旗号。由此，整个事态的发展不可避免地带上了非经济的色彩，让人感到扑朔迷离。
9个多月后，“四砂”仍未得到清晰明白的说法，而早在今年2月，它就已经发布了预亏公告。这家企业还能支撑多久？
本报此前关于“四砂风波”的报道
《监事会抗衡董事会》
（2000年8月7日）
《呼唤独立董事》
（2000年8月7日）
《“四砂”事件引起管理部门重视 董事会公告推迟刊出》
（2000年8月9日）
《“四砂”监事会再度发言质疑董事会决议》
（2000年8月10日）
《四砂监事会质疑公司中报》
（2000年8月17日）
《四砂股东大会出现历史性一幕———大股东被散户逼出眼泪》
（2000年9月12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