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倒作为运动的一种形式,本无所谓好坏。但人们在运用颠倒一词时,通常取贬义,如“颠三倒四”、“颠倒是非”。这大概是因为客观事物的秩序被破坏的现象比较普遍,值得引起世人的普遍重视。
这些年,全球气候异常,该冷的时候不冷,该寒的地方不寒,或本该北凉南热却出现了北热南凉,这就是一种颠倒。气象学家用一个比较有震撼力的词来形容,叫做“乾坤倒转”。自然界有自然界的客观规律,有建立在客观规律之上的正常秩序。倘若原有的秩序被颠倒,就像人头足倒立,终归不是一件好事。但现在,似乎还看不到“乾坤倒转”得以扭转的迹象。
就人类社会而言,要实现可持续发展,同样需要维持正常的社会秩序。社会秩序容易使人联想到等级制度,但并不就是等级制度。我想,即使最激进的平等主义者,也并不主张完全消灭上下之别、长幼之序,事实上也消灭不了。现在的一个悖论是,人们虽然承认这个“别”、这个“序”,却又常常颠倒这个“别”、这个“序”。
温州市平阳县鳌江镇的一所幼儿园里,孩子过“六一”节竟要向老师送礼,上交的礼金还要红榜张贴,比一比谁多(见6月2日《中国青年报》)。儿童的节日成了教师收礼的日子,儿童节的主体被颠倒了,这种“异化”着实让人吃惊。但细想之后,这种颠倒实在是“久矣夫”。多年来,一到儿童节前后,从各种媒体上见得多的是成人(无论是以教师的身份、专家的身份、父母的身份、“过来人”的身份)教育儿童应当如何如何,不应当怎样怎样;见得少的是儿童想怎样怎样,不想如何如何。儿童节似已颠倒成教训儿童之节。
世间的颠倒之事,远不止表现在儿童节。长之训导幼,下之听从上,本无可非议,但也只是构成社会秩序的一个方面。另一个更为重要的方面,是为长者、为上者要堪称为幼者、为下者的楷模。那些在儿童节向儿童收礼的教师,有什么资格为人师表?但他们还占着培养“未来栋梁”的岗位。那些恶习难改的父母,有什么资格对孩子的品行横加指责?但他们还在喋喋不休。那些萎靡不振的上司,有什么资格要求下属“振奋精神”?但他们还在大会小会上动员别人。那些迷恋灯红酒绿的上级,有什么资格要求下级廉洁奉公?但他们还在主席台上夸夸其谈。“长”、“上”身不正、不自律,却要“幼”、“下”这样那样,把“幼”、“下”抓来抓去,此非颠倒而何?被抓的能服么?
孔子说过一句“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至今不少人还引为同调。但即使这句老掉牙的话,也包含着为君者为父者先正己,给为臣者为子者做出榜样;倘若君不君、父不父,却要求臣要臣、子要子,也是办不到的。把被颠倒的东西颠倒过来,是所谓颠倒之颠倒,这后一个颠倒,无疑是褒义的,也理应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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