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7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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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度观察
大家的地方就是大家的

李思

  为什么不能在公共场所大声打喷嚏?

  为什么不能在公共场所做广告?

  1998年,在芝加哥市中心,我面对很纯粹的大街颇感疑惑,于是问美洲办事处的负责人David:为什么街上不见一个广告牌?他曾是跨国石油公司的市场部经理,我想该会从市场学、营销学的角度给予解释吧,谁知他边开车边扼要地答道:“这是大家的地方,不能专为一两家公司用。”我听后有点失望,也略有所悟。此后,这“大家的地方”的问题便一直困扰着我,前些日子听闻北京天安门广场再度出现规模不小的汽球广告,更令我深思。

  东西方对此的认识存在着很大差距。比如在餐厅,咱们大呼小喝,吵闹非凡———既是大家的地方,我当然有享受的权利,不用白不用;相比之下,欧美的餐厅一般安静得多(中餐馆例外),只有叉碰碟的声音,喝汤也不喝出声音———既是大家的地方,我只是一小部分,不能影响大多数人。咱们的草坪,若没人清理很快就脏了;西方很多公园是开放的,但小道上、草坪上一直保持得干净。再比如打喷嚏,打了就打了,上下通气嘛,西方人却特讲究,打之前把嘴捂得死死的,完了事还不断说对不起,像做了什么伤天害理见不得人的事,我有过敏性鼻炎,有时一天打几十个,在国外就加倍难受。

  面对风景名胜的墙壁或竹子上刻的“××到此一游”的手迹,我一个劲猜想:他们是为了让后来的朋友看呢?还是过两年自己回来欣赏?好像都不是。我于是怀疑咱中国人是否对“大家的地方”有种天然的占有欲,天上的飞鸟,林子里的走兽,河里的王八,见者有份,直到放到兜里,吃到肚里心才踏实,要不然把他糟蹋了谁也别想占。这一点连有文化的读书人都不能免俗,不信到名牌大学研究生宿舍的公厕看看。有这样的观念和群众基础,滥砍滥伐滥牧滥采,往天上放黑烟,往水里倒脏水才如此理直气壮。当对这些已经司空见惯,熟视无睹后,忽然在芝加哥城边看到清澈见底的湖水,我才会感慨不已。

  作为市场研究工作者,平时自然会多留意身边的广告现象。大街旁的路牌上,护栏上,车身上,大楼的整幅墙面上,高速公路上,十几米的美人搔手弄姿抢夺着司机的眼球,挺公共的地方成了私人的领地。十点后的电台都在谈男人和女人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炎症。电视是一种更大范围的“大家的地方”。广告一出街就成了大家的了,它会在人们吃饭时,聊天时随时跳入你的眼帘。相对国外大多富有创意、温馨、幽默的作品,我们那些重复喊口号的、模仿的、庸俗的东西就显得更私人色彩一些,不缺普度众生的豪气,舍我其谁的霸气,却少了点公众面前少卖弄的谦虚和对所有人负责的社会责任感。大众媒体是“传播系统”,同时又是“不沟通系统”(system of non-communication),不管是广播、电视或报纸,都是单向演说式的霸道行径,只管自己说得痛快,哪还在乎他人的感受。

  “大家的地方”,从社会学的角度,可以叫公共空间,其实它还有其他的存在形式。路克(LukeT.W.)指出空间在人类文明中有三种状态:一、有机的空间秩序,这是最原始的空间形式。二、工程的空间秩序,人工的规划和技术,重塑了空间的呈现。三、模控的空间秩序(Cybernetic Spatial Orderings),空间形式由先进的大众传播、电讯科技、网络及虚拟现实等技术,重建了时间和空间的关系,在人工化的电子传播中重建了空间认同,在模拟实存的空间之外,更进一步在没有实体空间的状态下,塑造了人的空间感。不断创新的资讯和电讯传播科技,也在打破着传统社会空间中的地域感知和界线。特别是电脑网络空间结构,让人在内外公私之间,将“场所”和“空间”的公共性混淆了,如卧室、厕所都是很“私人的地方”,可一旦连网,进入BBS,则成了“大家的地方”的一部分。

  2000年,我去纽约拜访客户,在人来人往的曼哈顿大街,我又想起这个问题,于是问David:“难道当地政府不想在此立些广告牌赚点钱吗?”问这话时我想象在街口立一巨大的壮腰补肾口服液广告牌,想象自由女神手上燃烧的火炬闪动着火腿肠广告,那会是怎样一种轰动情景。他的回答却出乎意料:“政府已经收税了,不需要在这里赚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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