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8月15日

星期

   

寻找森林

本报记者 吴苾雯

  我逃出沙尘蔽日的北京,登上了开往哈尔滨的火车,我要去大兴安岭一个叫大杨树的地方。

  顾名思义,大杨树一定是森林茂密、古树参天、有动物出没其间,有鸟儿婉转歌鸣的地方。我兴奋地趴在车窗边,等着那第一片撞进眼帘的森林。可是,森林一直没有出现,一座座裸露的山岭,山岭间一片片撂荒的坡地却将我的眼睛撞得酸痛。

  火车“哐当”一声停下来,大杨树到了。站在月台上茫然四顾,我竟怀疑自己下错了站,这里哪有森林?延绵起伏的山岭在夕阳余辉的映照下,像剃光的头,露出一片片刺眼的苍黄。森林不见了,在这片森林和飞鸟禽兽曾经生活了千百年的土地上,一座小镇拔地而起,来自四面八方、操着各种方言的男人和女人成了这片土地的主人。

  在小镇,我见到了一位鄂伦春族老人,他告诉我,几十年前,这里还是一片原始森林,以狩猎为生的鄂伦春人祖祖辈辈就生活在山林里。我急切地向老人打听,在哪里能看到森林。他愣了一下,说:“也许,往前面走能看到。”

  我又坐上了开往加格达奇的汽车,我执著地要去寻找森林,寻找曾引发我无限遐想的那片无边无际的、厚重的绿色。

  听当地人讲,加格达奇的意思是,生长着樟子松的地方。樟子松是松树家族中最高贵的品种,它树干挺拔呈砖红色,树质细密坚硬,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汽车到加格达奇已是深夜,我穿行在这座北方的小城,睁大着眼睛寻找着樟子松。路边虽然稀稀落落有一些树,可那不是樟子松。我将希望寄托在天明后去城外寻找。

  加格达奇的白天来得早,凌晨4点多钟天就亮了。我迫不及待地出城寻找樟子松。出城走出数里地也没见到一棵!山坡上的人工林树干细瘦,一看就知是近几年栽种的。一位老森工听说我在寻找樟子松,苦笑着说:“哪里还有樟子松,那树早就绝种了。”老森工是1964年开发大兴安岭时进山的,他说那时这里确实有很多樟子松,树龄大都在几百年以上,还有不少千年古树,可是几十年间全砍光了。

  我问老森工在哪里能看到森林,他说,你去漠河看看,听说那里还有一点森林。

  从加格达奇到漠河,火车在大兴安岭里走了10个多小时,沿途所见,只有树林而没有森林,连在大兴安岭地区繁殖极快的白桦树也大都只有拇指粗。车上有一位大兴安岭某林业局的退休干部,他说虽然国家在1998年启动了天然林保护工程,可是超伐现象几乎每个林业局都有,有的地方连拳头粗的树都砍了,有些林业局甚至到了已经无树可砍的地步。

  车到漠河,已是下午6点多钟。我坐上一辆出租面包车,开车的师傅三十七八岁,姓曹,他告诉我,漠河县城建城不过20多年,40年前这里还是一片原始森林,后来,进山砍树的人多了,慢慢就发展成了城镇。听说我是来寻找森林的,他说,城里就有原始森林。我惊喜莫加。可是当我来到城中的“原始森林”时却大失所望,虽然这里有500年树龄的樟子松,可那森林也太袖珍了,袖珍得听不到鸟叫,站在林子中央,一眼就可看到几十米外马路上跑得尘土飞扬的汽车和鳞次栉比的楼房。

  这一小片原始森林是建城时特意留下的。当年的建设者要为大兴安岭留下一个原始森林的标本。

  见我很失望,曹师傅说:“要不我拉你去北极村,那一带还有一些森林。”

  车刚驶出漠河县城,我就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目力所及的地方几乎看不到一棵像点模样的树,一棵棵烧得只剩下乌黑树干的树或横卧着或站立着。这是1987年5月16日那场震惊中国的大火造成的劫难。大火过后,国家曾投巨资想用10年时间让山岭重绿起来,可是14年过去了,虽然种上了小树,但要找回消失的森林,不知还要等待多少年!

  快到北极村时,眼前终于出现了我苦苦寻找的森林。踩着柔软的落叶走进森林,我看到了粗壮茂密的樟子松,看到了一眼望不到边的白桦林,看到了一掠而过的山鸡。当那场大火扑过来时,正是一万多军民日夜奋战,在森林的边缘挖出了一道防火带,才从火口夺回了这片森林。

  我百感交集地徜徉在森林里,默默地为这些幸存者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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