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学文学，但如今愧谈文学。就以我最近读到的两期《小说月报》来看，其中绝大多数篇目都涉及到性与爱情，甚至还有不伦不类的谋杀、吸毒。比如在毕飞宇的《玉米》、赵玫的《一切如此寂静》、刘心武的《京漂女》、何立伟的《天堂之歌》等，不是有婚外恋、变态恋、强奸，就是有嫖妓、谋杀、吸毒。我倒并非认为作家不要写这些东西，但如此集中、如此相似地描写，使我难以把他们与当年写《班主任》、《白色鸟》等小说的作者联想起来。

　 当今的文学似乎也患上了某种流行病。如果说，新兴的美女作家、另类作家、网络作家热衷于性、毒品、变态也就罢了，20世纪80年代曾经风靡文坛的中、老年作家们也开始向这些看似“时髦”的题材投降，就有些让人难以理解了。

　 如今，有些文学已经成了女人的内衣，就像“内衣外穿”成为现代女性的时髦装束一样。人们几乎普遍认为，在公众场合，女人穿得越少，就越是现代。穿着开放、言论自由，当然是社会进步的象征，如今人们用不着再回到蒙头缠脚、噤若寒蝉的时代。如果说过去读文学作品我们会正襟危坐，抑或挑灯夜读，那么今天大概只有在如厕的时候，才翻翻小说。

　 我与不少朋友交往，包括作家，几乎没有人会谈起我们现在看过什么文学作品。大家会相互询问看过什么新闻、什么大片、什么电视、什么畅销书，甚至什么杂志，但就是没有什么有关文学的话题。就是说起畅销书，也是“鸡汤”、“格调”、名人传记之类。而作家们几乎也羞于谈自己在写什么小说，或在读略萨、博尔赫斯等人的作品。

　 我也参加过不少新闻发布会、晚会、宴会，但几乎没有见过主办者邀请作家上台。他们宁愿花大把的钱请歌星、影星、球星，或者名导演、名主持，也不想请作家。就是那些根据作家小说改编的电影、电视剧首映式时，也很少见到原作者的身影。

　 文学现在已经从一条洗浴人们灵魂的奔腾大河变成了一股漫然流淌、无奈轻薄的潜流。有时它可能会溅湿一下人们的鞋帮，但已经失去了它的壮丽与昂扬，难以使人对它肃然起敬，难以激起人们那些豪迈与高傲的激情。相反，它常常只会搅拌人类的私情，成为时髦大餐的作料，囫囵吞进胃口繁杂的现代人口中。

　 我不知道将来是否有人认为：20世纪末与21世纪初的中国文学＝私情小说＋美女小说＋茶点式散文＋格调或鸡汤之类的小品文＋电影明星及主持人传记＋几乎已被人忘却的诗歌＋其他鸡零狗碎。如果真是这样，那可能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悲哀：为什么一个经济如此高速发展的时代，只剩下残废的文学？又为什么缺少文学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