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次全面的退出。

　 随着湖北省枝江市最大的国有企业———湖北枝江酒业公司日前整体转为民营企业后，该市36家重点骨干国有企业已全部转为民营企业。除酒业公司国有股减持到20％外，其他企业国有股已完全退出，实现民营股份绝对控股，经营者持大股，出资人一步到位。

　 枝江市国企改制的故事，初看起来与前些年在全国各地先后上演的国企改革大戏并无二致，但细究起来却颇耐人寻味。

　 其操作过程和技术层面的微妙，在于对企业与国家、与职工、与经营者的关系的处理。事实上，枝江市国企改制又一次演绎了“公平和效率”这道两难问题。

　 “两个置换”

　 去年4月，中共枝江市委、枝江市人民政府出台《枝江市2000年商贸企业改革实施方案》，要求企业实行“两个置换”———通过产权转让，“置换”企业的国有性质；通过一次性补偿，“置换”职工的全民身份，解除职工对企业的依赖关系，让职工走向市场。

　 当年10月，湖北省人民政府办公厅印发《国有企业改组职工安置有关问题的处理意见》指出：“改组企业，是指进行国有经济所有制结构和企业组织结构调整的企业，包括国有企业破产、兼并联合、租赁、出售和进行公司制改造等。”

　 在两份文件的推动下，以“两个置换”为主要手段的国企改革在枝江市悄然启动。

　 其实，早在1993年，枝江市绝大多数企业都进行了股份制或股份合作制改造，但改制的质量不高，“穿新鞋走老路”，企业的经济效益未从根本上好转。

　 今年初，枝江市委、市政府下决心进行国企深层次改革。五六月份，他们大胆对两家效益好的国有控股企业———枝江酒业公司和湖北三宁公司进行以产权创新为主体的改革。“强势”企业被拿来“祭”旗。

　 枝江酒业在10天左右的时间里走完了“置换”的全部关键程序———置换国有股权、置换职工身份，公司重组。

　 该公司是1998年6月由6家企业发起设立的。公司总股本2639万元，国有及国有法人股占86％。截至今年3月底，企业账面总资产3．6亿元，总负债3．2亿元，资产负债率88％，所有者权益4315万元。

　 在保持酒业公司股份有限公司性质、总股本和股东个数不变的前提下，实施股权多元化，将国有股中的一部分及国有法人股全部有偿转让给以蒋红星为代表的企业经营层，调整现有股权结构，实现国有法人股全部退出，企业民营。

　 湖北三宁公司的改革与枝江酒业公司改革的方案大致相同，在安置职工及改制费用上，一是由国有股权转让收益解决；二是用财政周转金解决；三是用国有股红利及变现企业闲置资产所得资金补足。

　 改制后，几家企业的资本结构从原来的“国有独资”置换成民营股份绝对控股。政府由原来直接管理工业企业，转变为为企业出政策和创环境。

　 其他企业也以相似的速度驶过了这条改制快车道。

　 经营者持了大股

　 “两个置换”在中小企业已不新鲜，其逻辑结果就是经营者持了大股。

　 枝江酒业公司以蒋红星为代表的经营层（4个自然人），持股额度1745．3万股，占股本总额的66．16％。其中，董事长兼总经理蒋红星持股占股本总额的31．16％；其余3个自然人分别持股15％、10％、10％。而国有股及社团法人股，持股额度892．7万股，只占股本总额的33．84％。其中，国有股527．6万股，占股本总额的20％；社团法人持股365．1万股，占股本总额的13．84％。

　 股权转让方式———

　 一是由市国资局（经政府授权）、枝江市酒厂、二酒厂、酒类销售公司、酒类纸箱厂、宜昌方大彩印公司与蒋红星等经营层代表，签订国有股及国有法人股权转让协议，由蒋红星为代表的经营层按协议约定期限，以付现的方式，将认购股本额度所需资金支付给市财政（国资局）。

　 二是根据企业实际净资产已经不多、企业历史遗留问题较多、负担较重、企业财富的积累绝大多数是近几年实现的实际，考虑酒业公司今后的经营风险，以蒋红星为代表的经营层的实际承受能力，为调动其积极性，依据各级政府的有关政策和其他企业的改制经验，对国有股及国有法人股以每股0．8元的价格实行折价转让，并在实施时给予适当奖励。

　 三是对一次性付清款项的优惠20％；两年付清的优惠10％；两年内不能付清的，首期付款不能少于50％，未付部分须有抵押担保并按银行同期利率计算利息。款项付清前，不得办理股权变更手续。

　 湖北三宁公司以总经理李万清为代表的经营层（8个自然人）持股额度为692．7万股，占股本总额的61．64％。其中，李万清持股额度为355．59万股，占股本总额的31．64％。其他7个经营层自然人持股额度为337．11万股，占股本总额的30％。职工个人持股109．17万股，占股本总额的9．71％。

　 通过改制，这两家企业的经营者都持了大股。

　 最后的“晚餐”

　 产权问题解决了，人的问题便凸显了，“身份置换”是“资产置换”的逻辑结果。

　 过去，基于稳定的考虑，许多国有中小企业即使进行破产和拍卖，职工的全民身份依然保持不变———即使“下岗”也总比“失业”更有安全感。

　 此次枝江市的改革，决定“两个置换”相伴进行。由于意识到“身份置换”比“产权置换”更有难度，枝江市政府特意为置换身份准备了“一揽子”政策：

　 以枝江酒业公司为例，公司职工实行全员解除劳动合同，按工龄给予一次性经济补偿。改制后，实行竞争上岗，择优聘用职工，依法重新与职工签订劳动合同，重新确立劳动关系。具体规定如下：

　 对男满55周岁、女满45周岁以上的职工，解除劳动合同，实行一次性经济补偿。

　 距法定退休年龄不足5年（含5年）的职工，由企业按每人每年834元的标准一次性缴纳至法定退休年龄的养老保险金，并由企业一次性发给至满法定退休年龄的生活费（每月160元），待达到法定退休年龄后，由劳动部门办理退休手续，社会保障部门发放退休金。若职工个人愿意，可申请解除劳动合同，给予一次性经济补偿。

　 一次性经济补偿标准，以2000年1月至12月职工月平均工资再提高15％后为依据。即工作时间每满一年给予经济补偿金806元，其工龄计算到解除劳动合同之日止。

　 职工的养老保险金、失业保险金、住房公积金、医疗保险金由企业缴纳至改制之日，改制后返聘的职工由企业继续按有关规定办理，未被返聘的，由个人继续缴纳。离退休人员按有关文件规定，预留医疗保险费，交由医保局统一管理。

　 这似乎是一顿考虑周全的最后“晚餐”。按照这个设计，枝江酒业等企业的职工，既可在资产置换中获得股份，又可在置换身份时得到补偿费。但许多职工并不领情，改制进行到身份置换的当口，职工的情绪最为激烈。

　 “身份”两个字太敏感。记者在采访中，也深切体会到“身份”的重量。一位职工提出“置换了身份，将来被解聘了，我怎么办”时，三宁公司的回答很明确：“你可以去政府有关部门申请失业救济。”

　 这就是说，职工置换身份之后，如果竞聘不上岗位，那他就不再是下岗职工，而成为失业者。

　 为此，该市千方百计筹集资金安排职工。18家破产企业变现8237．29万元，转让国有股2492．1万股，清欠800多万元，市财政借出471．5万元，顺利置换了职工身份。

　 枝江国企退出的操作仍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