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9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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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容所里他被“管理班长”殴打致死

本报记者 程刚

  一位壮汉在收容遣送站里遭到7名暴徒数次殴打,在随后的遣送途中,遍体鳞伤、濒临死亡的被害人被扔在了户口所在地的村委会门口,经抢救无效死亡。

  令人惊奇的是,在整个施暴过程中,牵头的居然是收容遣送站的所谓“管理班长”。

  壮汉离奇死亡

  2001年6月19日晚21时左右,长期在沈阳开小饭店的抚顺市顺城区刘尔村村民朴永根,因没办暂住证被沈河区团结路派出所民警带回所里留置。

  朴永根的女儿朴菊花好不容易东挪西借筹足了500元钱,准备赎领父亲回家,6月26日晚19时却突然接到抚顺亲戚传来的噩耗:快回来吧,你父亲不行了。

  当晚,朴菊花在抚顺市第二医院见到了昏迷不醒的父亲。此时的朴永根从双膝到腹部呈现出漆黑一片,双臀两大块肌肉和后背一大块肌肉被毒打至脱落,臀部不停地渗血染红了大半张床单,小便处肿胀成一个黑色的气球,整个人已不复原样,惨不忍睹。虽经全力抢救,朴永根终因多发性外伤导致急性肾功能衰竭和心功能衰竭,于7月11日晚身亡,年仅42岁。

  “太残忍了,咋把好端端一个人打成那样,扔在路边问也不问就走了?”刘尔村的王大娘目击了朴永根被遣送回村的一幕。

  6月26日晚17时左右,一辆带有公安字样的面包车停下来,车的坐椅中间躺着一个人,口吐白沫,昏迷不醒。该车开到了刘尔村村委会门口,三四个穿便服的人将朴永根抬下来放在了路边。随后,警车驶离了刘尔村。附近乘凉的村民围上来,发现此时的朴永根全身不停地抽搐,双腿已经无法站立了。

  此时距朴永根被收容仅6天时间,很显然,朴永根在收容所里遭到了惨无人道的暴行。

  “我父亲被毒打成那样,都快死了,他们难道没有发现?他们为什么不送医院治疗?”朴菊花现在仍然固执地认为,如果父亲早一点获得抢救就不至于死亡。

  对此,沈阳市收容遣送站站长王宝林承认,朴永根在收容遣送站里遭到毒打,收容所确实应承担管理不善的责任,毕竟收容所对收容人员负有监护责任。但他同时强调:“我们领导和工作人员没人知道(朴被打一事),要有人知道,还能遣送他吗?怎么也得就地救死扶伤吧。”负责朴永根所在“遣送班”的管教金洋也说,“朴永根从来没跟我报告过他被打,我也没有发现他生病,每天早晨点名他都下楼参加正常活动。”

  但此说显然存在一个问题,至少在临遣送时,遭到毒打已奄奄一息的朴永根出现的“无法站立”、“口吐白沫”等情况不可能不被管教人员注意到。

  管教科一位科长说,“我听说朴永根是因为晚上不睡觉干扰其他被收容人员,被他们打伤的。6月25日上午,医生为他检查过并打了一瓶点滴,医生说他有点脱水,不吃东西。”参与遣送的管教人员谢文刚也发现,“遣送朴永根的时候,是我们扶着他上车的。他行走不便,也不说话,但我们没有扒衣服检查他是否有伤。”

  “朴永根既然病了,身份证上的地址也非常清楚,他们当然要遣送。”据说,遣送人员按规定先将朴永根送到了抚顺市收容遣送站,但由于“对方没有车”,决定顺手帮忙将朴送回其所在的刘尔村。

  《沈阳市收容遣送条例》第三章第十一条明确规定:“遣送站对患重病者应给予抢救治疗,对老、弱、病、残和孕妇应给予适当照顾。”但何以奄奄一息的朴永根被毫无人道地扔到了马路边上,却没有一个人能向记者解释清楚。

  暴徒竟然是“管理班长”

  6月29日,朴永根被殴打一案立案侦查,7名参与殴打朴永根的犯罪嫌疑人被逮捕。令记者惊奇的是,在整个施暴过程中,牵头的居然是一个所谓的收容遣送班“管理班长”赵兴国。

  朴永根送至收容遣送站后,被分在了赵兴国所在的“管理班”。赵于6月21日给朴永根办理了登记手续。据赵兴国交待:

  6月22日晚21时许,在走廊里吵闹着要出去的朴永根惹恼了正在儿童班看电视的赵兴国。赵将朴叫回遣送班,命其趴在地上。赵从儿童班找来一根手指粗细的拖布杆,开始殴打朴永根的腰部和臀部,一边打一边骂,“×你妈,今晚打你五下,然后给我上床睡觉。”

  当晚朴永根两次起床邀赵兴国喝酒。被搅了好梦的赵兴国6月23日早饭过后,如法炮制,又令朴永根趴在地上给了一顿暴打;

  当天下午16时许,赵兴国见朴永根以拒绝吃饭和他较劲,遂伙同被收容人员程爱军、许鹏等6人,将朴永根按在地上再次暴打;

  ……

  在近3天里,赵兴国伙同程爱军等被收容人员惨无人道地殴打了朴永根5次。

  沈阳市收容遣送站于7月2日出具的一份情况说明显示,今年37岁的赵兴国外号“和平”(因其为和平区人),家住沈阳市和平区昆明南街148号,独身,长期流浪,屡遣屡返,这次于2000年12月12日因生活无着自投收容遣送站。去年2月因盗窃被判刑8个月。

  而赵兴国本人在供述中交待:“我正在市收容遣送站做零工,是2000年11月份来的,以前打扫卫生,今年5月28日遣送站让我负责管理遣送班,做管理班长。”

  赵兴国为什么愿意自投收容所呢?一位办案人员一语中的,“对赵兴国这种人来说,在收容所里当然要比在外头好,因为被收容人员身上多少还有点钱。”所谓的“管理班长”,按该办案人员的话说就是“管事儿的”,所在遣送班的收容人员都得听赵兴国和程爱军的话,不听话就得挨打。很显然,在赵等人眼里,被生生毒打至死的朴永根就是属于不听话的那一类人。

  赵兴国系沈阳市当地人,为何能在明显有违《沈阳市收容遣送条例》的情况下被收容长达半年之久?赵负有前科,这样一个人为什么能到收容所“打零工”,并被默许赋予一定的“管理责任”?2001年调至收容所的王站长表示自己并不知情。那么是否收容所上上下下的管教人员是否对此都不知情,究竟还有多少个“赵兴国”在收容所里担任“管理班长”,记者没有得到答案。但一位管教人员不经意的一番话却道出了其中的隐情,他告诉记者,“被收容遣送人员不好管,这些人里有得狂躁症的,有要死要活的,几个人按都按不住,你说怎么办?影响到别的收容人员休息了被打,这种事情经常发生。朴永根就是这种情况。”

  善后处理

  目前,赵兴国等7人伤害朴永根至死案已移交检察机关准备提起公诉。4岁即失去母爱,现年19岁的朴菊花到现在还是不能相信:一直相依为命的父亲已经离自己远去了。令她耿耿于怀的是,沈阳市收容遣送站“雇用”负有前科的社会混混,导致父亲朴永根被殴打至死,而且在遣送途中毫无人道地将垂死之人扔在路边后扬长而去,收容所对朴永根之死到底应负什么样的责任。

  对此,王宝林站长认为:“事情确实是在我们这里发生的,但不是我们工作人员的问题。司法机关正在处理,7名收容遣送人员已被逮捕,检察院已准备提起公诉。这其中的情况我不能多谈。我们已经拿出了医药费、存尸费等5万多块钱,这个事件现在处理得很好,该做的事我们全做了。至于收容遣送站应承担什么责任,我希望按照司法程序,开庭后该怎么赔就怎么赔,法院怎么判我们就怎么执行。”

  据王站长介绍,朴永根事件发生后,收容遣送站马上组织召开了职工大会,查漏洞,增加安全监控设备以便发生事故时及时处理。另外,还在每个遣送班房间里装上了程控电话便于及时举报。下一步,收容所还准备设立图书室、棋牌室丰富被收容人员的业余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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