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起警方监视居住期间发生的伤人致死案庭审中，所有被告及证人均以警方“刑讯逼供”为由“翻供”或改变证词，控辩双方对事实的认定完全对立
9月28日，受贵州省毕节市“王中天伤害致死案”被告肖卫东委托，汪晓谦律师正式向贵州省高级人民法院递交了肖不服一审判决的“刑事上诉状”。在毕节地区中级人民法院9月6日作出的该项判决中，肖因故意伤害罪被判有期徒刑15年、剥夺政治权利3年、赔偿3万元。
此前，包括被判死刑、缓期两年执行的主犯肖海涛在内，该案其余7名被告，也表示要提起上诉。
值得注意的是，肖与另一被同等量刑的被告王涛的上诉，均强烈申言自己并未参与伤害，要求改判无罪。
贵阳筑光律师事务所律师汪晓谦、贵阳天行律师事务所律师李莉都说：干了这么多年律师，还从来没有碰到过控辩双方对事实的认定如此完全对立的案子。
这一轰动当地、被列入“贵州省2000年十大重点疑难信访案件”，且一审庭上，所有被告及证人均以警方“刑讯逼供”为由“翻供”或改变证词的离奇命案，再次引起了舆论关注。
王中天惨死监视居住期间
王中天遭伤害致死的惨剧，是在警方对其进行监视居住期间发生的。
据贵州省人民检察院毕节分院今年3月14日向毕节地区中级人民法院提交的“起诉书”称：
1999年6月18日，因涉嫌诈骗毕节群立房地产公司贵阳分公司，该省六盘水市的王中天被毕节市公安局刑事拘留，同年7月29日变更强制措施为监视居住，后被群立公司贵阳分公司经理肖海涛等非法拘禁于毕节市洪山路群立公司周转房内。
同年9月28日晚，肖海涛与同为群立公司职员的王涛、肖卫东等一起吃饭，商量逼王中天还钱。之后，3人来到关押王的周转房，肖海涛就逼王中天打电话给其在贵阳的女儿想办法还钱，并殴打王，王涛、肖卫东也对王拳打脚踢。
中间肖海涛到其弟肖海波家借手机，肖海波亦随同到了现场。王中天的女儿接到电话，不忍心听父亲被打发出的惨叫声而挂断，于是肖海涛等4人对王中天一阵乱打，以砖头、木棍、钉锤、皮带等打击其头、背、腰、胸、腹等部位，肖海涛还将其头朝墙壁上撞了数下。后4人逃离现场。
次日上午，群众发现王中天死于被关押的屋内。经法医检验，结论为：因被他人用较重较平的钝器打击头部、胸部、右腹部，导致创伤性休克死亡。
王中天的妻子和女儿得知亲人惨死的消息，悲痛欲绝，不断上访，造成巨大社会影响，引起了贵州省有关方面高度重视。从1999年10月开始，省公安厅、纪委、监察部门的负责人率员先后4次赴毕节督办。毕节地区在2000年7月重新组织了专案组，相继在当年8、9月抓获王涛、肖卫东、肖海波及潜逃至黑龙江近一年的肖海涛。
与此同时，群立公司董事长徐文忠等4人亦涉嫌包庇等罪被捕。
真相至此似乎已水落石出。然而，此后发生的情况却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所有被告庭审一齐翻供
今年6月6日，毕节地区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开庭审理王中天一案。孰料，肖海涛的法庭陈述竟与其对警方的交待大相径庭。他称，1999年9月28日晚，他并非同王涛、肖卫东，而是与肖海波及肖海波的朋友、毕节市一机关干部肖某一起到关押王中天的周转房的；殴打王中天的也只是他们3人，并无王涛、肖卫东，“如果冤枉了他们，良心上过不去”。
接下来的庭审，肖海波等其余被告几乎都作了与肖海涛所述相同或相近的陈述，王涛甚至说：“从未见过王中天这个人。”同时，陈忠芬等证人也纷纷改变了为警方及检方提供的证词，证实王涛、肖卫东“清白”。
所有被告及证人都向法庭表示，此前的供述和证词、乃至所说的作案工具形状，是在警方刑讯逼供、诱供下违心作出、描述的。证人谭召俊还出示了手上的疤痕。
“司法史上奇案一桩”
此间法律界人士认为，王中天被伤害致死一案堪称“我国司法史上极罕见的一起奇案”，奇特之处表现在：其一，同一案件事实，却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案发经过情形和不同涉案当事人；其二，两种不同的证据体系分别能够证明当事人有罪或无罪，却又基本上来源于同一批当事人和证人；其三，庭审中所有涉案当事人和证人都当庭“翻供”、改变证词在我国极少见。
自肖卫东、王涛等人被“抓获归案”后，犹如此前王中天的家人一样，其亲属也一直四处上访。
汪晓谦、李莉告诉记者，此案事实清楚，法律关系并不复杂，尽管一审判决也认定警方办案人员的作法“导致肖海涛可以自由进出该监视居住场所”，但很遗憾，庭上证人作的证言，判决书基本未体现。
另外，侦查、检察机关有理由根据口供等怀疑王涛、肖卫东等人犯罪，可是，按新《刑法》和《刑事诉讼法》“疑罪从无”的原则，在其均已“翻供”，且又缺乏其他有效证据证明其犯罪成立的情况下，也仍应判定其无罪。
人们注意到，一审判决多次出现肖海波等被告“当庭翻供，为他人开脱罪责，无悔罪表现，故不予从轻处罚”，肖卫东、王涛“当庭翻供，拒不认罪”之类文字。
此案真相和最终结果到底如何，本报将继续予以关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