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星座很流行。在书店翻了那本好像叫《星座物语》的书后，越发感激老妈把我生在12月。我是那个“崇尚自由，犹如天空飞鸟”的人马座。
希望没有约束，自由自在的想法人人都有吧？我也是。但也许我的渴求比一般人要强烈得多。我希望能不受任何人的约束，照着自己的速度前进。
相信不只是因为到了叛逆期，不只是因为遇上了那个女孩，而是骨子里向往无拘无束的血到了苏醒的时候。在那以前，我只是大人手里的橡皮泥，个性、爱好，全部由他们制定，我只跟着设定的程序走。而她，是年级上有名的“酷姐”。总用半怜悯半嘲讽的口气和我这个“阶级”的说话。虽然觉得不舒服，但好奇远远超过了不满。她的自由让我感动。虽不至于到“偶像”的地位，但至少也是“楷模”。而她居然也喜欢和我说话，大概是因为新鲜吧。然后我也感染了她的任性。骄傲的任性，自由的任性。
就像个哭着要月亮的别扭小孩。无论大人怎么说，都坚持。被缠的大人没办法，就打了盆水端到月亮下面。小孩一看，月亮真的在眼前了，欢天喜地。大人说，算了，你会懂的，现在，就让你折腾一阵子吧，说你也不听。
下雨天我收起伞，沿着街道慢慢走；熬着夜看《红楼》，哭得稀里哗啦；快下雨的坏天气，却因为“有兴趣”无论如何都要游泳……“小万儿，你好酷啊。”“啧，你够酷。”听到这样的话越来越多，我很得意，但是不快乐。
前面提到的那位酷姐，在风和日丽的一天中午悄然失踪。连我也没告诉。倒也真像她的风格。老实说，我感到滑稽的成分多于担心和佩服。这真的很傻。而且居然打着“自由”的旗子！正在暗笑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做的那些事，其实是同一个性质，不过还不到她的火候。
小孩意外地发现眼前的月亮是假的，很伤心，他慢慢把水倒掉，边倒边哭。
突然害怕。怕到做出自己认为最傻的事的时候，忘了初衷还理直气壮。下意识地收敛起自己来。在某天后听说，那位酷姐被老爸揪回来了，从成都。这样，她长达10天的出走终于结束了。隔了一阵子，她写了一封6页的信给我（我们不在同一所高中）。前两页还有些兴奋，接着的3页转向了不安和彷徨，最后一页突然又成了“无所谓，小CASE”。她很好面子啊。最后她说，“其实，我差一点就到西藏了。真可惜。”这家伙迷恋西藏到了痴狂的份儿。
我也有痴狂的东西。那是“大毒草”，叫做“毫无营养的，浪费时间的，无聊的”漫画。老妈的“严打”培养出一个有五六年“光荣史”的优秀“地下工作者”。而且热情与日俱增。和家里矛盾的根源就在此。我一直都没有对任何家长说过我要做漫画云云。因为家里从爷爷起就是“老老古董”，观念够老，还在“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也不怕”。别说是搞漫画，就是考美院之类也会被反对。最受支持的大学是医科类（忘了提一句，我家很多人是医生）。但很不巧，我毫无兴趣。
家里人很敏感，常常影射这个问题。我不耐烦再听，就说：“别管我！”
我的意思是让我自己决定要做的事、喜欢的东西之类，但他们很生气，大吼大叫。可能误解了，也可能家长最讨厌听这样的话。反正就这样吵得不可开交筋疲力尽。吵累了就冷战，一回家就回房间，反锁门。
我发现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很快乐。由我安排自己的一切：做什么，怎么做，做多久……我不再按家长教我的方式学习和生活，而是自己规划，执行。不想，分数和心情都成了升函数……感觉好好！不错，这是自由的感觉。没想到，以前成天在外面跑来跑去，还不如呆在十来平方米的屋子里更自由！
一次语文小考，问《孔雀东南飞》中：“吾意久怀忿，汝岂得自由。”的“自由”是什么意思。仔细一看，是“自己能做主”。突然想起暑假表妹找来的日剧《魔女的条件》。男主角光是个寻找“自由的世界”的高二学生。剧情到了光绝望，想要自杀时，未知（女主角）说：“你不要搞错了，死了是到不了‘自由的世界’的！你好好想想，自由是什么意思？‘自’，是自己；‘由’，是决定。自由，则是自己决定和支配自己，死了，还怎么可能！？”当时觉得“莫名其妙”的观点，再想起来却有了看到文章伏笔在篇末挑明的那无可动摇的信服感。
我赶紧往试卷上写答案。
自由不是任性妄为想做什么做什么没有拘束没有限制（这是叫做“放纵”的误区）。由自己决定自己的喜好，梦想，自己的生活方式，自己的人生，才是自由。“绝对的自由”，是一种境界，正如抬头仰望时那遥不可及又伸手可触的碧空。其实只要自己的心可以天马行空，足矣。只要如此，也只能如此。
小孩还是一如既往地任性，还是哭着喊着要月亮，充满诱惑的月亮。但，是向自己要。
我考虑了很久，做了很多思想准备，终于宣战似地告诉家长们：我要画漫画。没想到他们居然都说：“画你的啊，谁不准了？”真是莫名其妙。难道，是我多虑？还是因为他们知道不同意也不管用？抑或，是尊重我自己的决定呢？
感觉好自由！
提起笔来给酷姐回信。不要怪我把信写得像是篇征文，不要怪我写得没规没矩（我这可是跟你学的），再说，这样表现力好嘛。
还有，是你说的让我“想说什么说什么，骂我都行”的，到时候不要翻脸不认人啊。
你不是说想去西藏吗，我给你介绍旅行社吧，有八折优惠！呵。
———开，玩，笑！祝：自己自由！
By小万儿
2001．8．9午
点评
由“希望没有约束，自由自在”，到“自己决定和支配自己”，看似在“说文解字”，实际是一个心路历程，是一次思想升华，读后能启人心扉。
本期点评清华大学附属中学特级教师 韩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