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2月19日

星期

   

土色剑光

福建厦门双十中学 陈若玮

  裹着黑夜的孤独与神秘,潜灵携剑疾疾走着。只要一上路,他就可以忘却饥渴和劳顿不停向目标寻去,他对墓的嗅觉灵敏得像只狗。他就是潜家———那个中原驰名的盗墓世家———的继承人。

  潜家盗墓最是潇洒和风光,没有夜行衣,没有锨、铲、锄,不需要月黑风光;只一身华贵利落的衣袍,腰间一柄没有鞘的剑,落脚在墓上剑就开始在土里舞动,他们就是要让墓里被吵醒的从前的显贵看见他们干脆完美的动作,得意自信的神情,还有周身从墓里盗来的华丽。他们的功夫给了他们放浪的资本,只要被他们寻着的墓必免不了洗劫,而只要他们想寻,必定寻得着。但这一辉煌的纪录自潜灵父亲失踪那日起,开始受到怀疑。江湖上传言潜家主到了一座陵山前盗不了那座墓,于是自觉羞愧,金盆洗手隐姓埋名,退出了江湖。而潜家的老犬因为失了主人,日夜想念,不吃不睡,半月不到便死了。潜家最重礼中的“忠”,忠于祖先定的家规,忠于自己的家族,连狗都那么忠于主人。它也被修了坟,供了牌。潜灵从来就不信那传言。从那时起愈发苦练盗术与武功,十年后的此次上路便是按当年父亲略说的那墓的特征寻去,看看究竟是什么阻了潜家的剑,那些最爱土的味道的剑,行前他也虔诚地敬了敬父亲的忠犬,一股热气在体内升腾,腰间的无鞘剑竟发出了细微的“嗡嗡”的响声。这正是潜家盗墓者最好的状态。他就那么意气风发地上了路。

  估摸着时辰和路途,天亮眼前应该出现一条河,河对岸那座岛山就是父亲最后要拜访的陵山。推算方位时间是盗墓人的基本功,这对于潜灵自不在话下。天明了,正到了河边。

  那薄薄山雾随晨曦的展开也渐渐淡了去,苏醒的陵山静静看着对岸那个突兀的访者。墨色长袍上缀着大朵的鲜红牡丹,一条金丝束着矫健的腰身,腰间那无鞘的剑闪着不怀好意的寒光,像饿狼幽幽的眼神。潜灵明显地感受到对岸的陵山袭来一股压力,让他轻率不得,暗暗定了心神,目光向河岸扫去。

  只有一叶单薄的渔舟守在岸边,陪伴陵山从夜里醒来,它在百步开外,套着根绳儿。却听“啵”地一声,潜灵一惊,握剑跳上前去,原是个老渔翁坐了船头,放了钓钩进水里。杂乱的银丝从笠下露出,背景也只显着略带佝偻的瘦小。“公子要乘舟?”声音从笠下缓缓飘忽而来,显着些许中气不足,潜灵这才认定这老渔翁非但不会武功,还带着病。“老人家,你还能撑舟么?”“要去陵山?”渔翁像没听见似的接着问道,“您这身子骨还能撑舟么?”“唉,老大啊,该叫你回来,我要去老爷那儿啦。”见这老渔翁先开的腔,却又自顾自转了话题,潜灵有些耐不住,一跃上了船,走向船头:“老人家,我请你载我过河,成么?”可那渔翁竟钻进了舱里,嘴里还嘀咕着:“拾掇拾掇,见老爷,见老爷去……”潜灵终于变了脸色,冲进舱内,提起剑,冷冷道:“老头儿,我可要借你船一用了!”话落,操起剑舞一串银浪,横在身前。渔翁嘿嘿一笑,一转身,一摊手,这剑,竟落了他的手中!不!是一样的剑,竟出现在他的手中!潜灵怔了,手中的剑“哐当”一声惊落在地:“这,这是父亲大人的……”

  “十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静谧的清晨,老夫载着潜家主到了对岸的陵山……”

  潜家主静静站在船头,橹一下一下划动着。“您威名远震,谁敢拦您的驾?只是,得罪了,待会儿烦劳您自己驾舟上岸了。”

  潜家主略带疑惑地睃了渔翁几眼,慢慢又回转身去。

  上了岸,渔翁在前头带路,潜家主默默跟在后边,他们来到一个还算宽敞的地宫,但看不出奢华。渐渐前面显出一个高大的土冢,一块素洁的石碑立在冢前。渔翁“哗”地跪了下去:“老爷,老朽无能,让人进来扰了您。潜大侠要钱财,我们余家十三代人孝敬您的物件,怕是不保了,但余家祖上传下来的忠心永远也不会失。我留话给儿子了,他会接替老朽的,我这就随祖宗们去,去侍候您老人家。”接着他侧了头,道:“潜大侠,东西都在西角,我知道您只劫富,不会扰了这墓,我拜托您了。”说着站起身来向冢后走去。潜家主惊疑地跟上去,眼前的一幕让这个冷酷、阴森、怪戾的潜家当家者感到不寒而栗———十二具白骨齐齐列在大冢后。忽然,一道白光从渔翁身边飞起,他举起了匕首。又一个疾影飞跃过去,“当”地一声,匕首落地。“是袁将军。虽然你们没敢把他的名讳写在碑上,怕人发觉。但我认得冢后埋了一半斜插在土里的那柄宝剑。”潜家主拾起匕首,向渔翁一躬身,“他被奸人诬陷而受极刑,但尸首却不翼而飞,不想竟是……潜某冒犯了……”

  渔翁一颤,眼中有些发潮,“对,是袁老爷。我的祖上是他的手下,冒着被灭九族的危险收了老爷的尸,逃到这里,发誓世代为老爷守陵。平日里打鱼为生,到了临死之时,就到老爷的冢后躺下,永远在地宫里守候他。现在,只望您不要……”“当———”剑的落地声打断了他的话,潜家主把潜家无鞘剑扔在了地上:“不知我这一生惊扰了多少忠良,原以为盗墓惩的是奸富,无愧于我心。现在却触犯了正气,伤了忠良之心,我,还要修行。”渔翁捡起剑,什么也没说,只是早已老泪纵横。回到对岸,潜家主留下了剑,辞行,隐入一片林中。

  “父亲……”潜灵抚着渔翁给他的剑,喃喃念着。

  “老人家,我送您过去。”潜灵拿起橹,划了起来。

  在冢后,老渔翁缓缓躺下了,怀里躺着一柄潜家无鞘剑,脸上泛着安详的笑意。潜灵向渔翁行了礼,又绕到冢前,鞠了一躬,上岸。

  潜家又失踪了一位少主,但仆人们却没发现那忠犬坟前多了三炷新上的香。从此,一些荒了的,早已被人遗忘的忠良墓前,每年在特定的日子里都会升起袅袅轻烟,荡出一些忏悔的声音。

 

  点评

  一个传奇故事,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表面看,似乎在故事情节上特别着力,实质却在人的心灵上立意。

  着力于情节,必讲究跌宕起伏,前伏后应,叙述节奏;立意于心灵,就由外而内,触动人的心肠。

  作者是个叙述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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