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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情书时代
2002年03月21日 16:58:37

尚新娇

  我们的相识有点与众不同,未曾谋面,就在红娘的介绍下开始了书信来往。所以,很长时间,他在我脑海中还是个朦胧模糊的影子。他是军人,在我的想象中,他的一举一动都带着部队崇高神秘的色彩,和庸常单调的地方生活相比,军营特殊的环境使我生发出无限美好的遐思,军帽、肩章,以及上面的一切细节,都让我感觉到一种闪光、完美的东西。对军人的好感使我不由迷恋上他。可以说这种感觉里存在着一种大而化之的喜爱。对他的想象,又明显带有那个遥远地域气候和环境的背景。慢长严寒的冬季,雪花是空中时常飘飞的精灵,屋外的世界一片银白,面前的静谧的山坡,山坡上处处是被大雪覆盖的苍翠挺拔的松树……没有到过的地方总是令人向往,怀着幻想和对异地的好奇神往,我心中的笔描绘着想象中的他和他所在的世界。

  后来,他回家探亲,我们才有了短暂的想见。他没有我想象中的魁伟,身材显然单薄了些。晚上出去散步,羞怯的我一直低着头,他那肥大的军裤晃在我的眼角。我告诉他喜欢旅游,他说以后旅游有的是机会。那时我还没有真正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不切实际的幻想占满了我的脑瓜,我从来没有冷静地思索过实质性的问题,比如结婚后的分居。他的探亲,算是对号入座,基本确定了我们之间的恋爱关系。别离的那天,我们都有一种生生被撕拽开的疼痛。人们用“一日不见,如隔三伙”来形容热恋中的情人,何况我们要面临更长久的分离。“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能够抚慰我们的只有那一纸信笺了。薄薄的信笺,载满了我们的相思离愁,载满了三千里路云和月的长长时空,炽热呼唤,喁喁私语,未来的憧憬,相聚的渴盼,彼此的系念,殷殷之情炙手可烫。那时,我在教育学院进修,收信,读信,写信,几乎成了生活中重要的一部分。每隔三两天就能收到他的信,有时,这一封刚刚惊鸿落定,那一封就翩然而至。

  几天收不到来信,心灵就倍受熬煎,甚至有不祥的感觉,唯恐心上人出现什么闪失。爱人的信件,比什么都珍贵,成为我日夜的挂牵。那时,学院收到的信件都摆在收发室外面的窗台上,有时是同学看见了捎来,大多数还是我自己跑去找。如果看到熟悉的笔迹,带着“红三角”的部队邮戳,眼前就会豁然一亮,心跳的声音仿佛猛然传了出去。拿在手上,舍不得立即拆开,一边想着远方的他,想着此时东北的天气,不知不觉,这封信触着了嘴唇,一个吻,又一个吻……许许多多个吻的叠加,吻的润湿,才“打开”了这封飞越三千里之遥的书信。透过一个个清秀的笔迹,爱人的身影在眼前晃动,在这冰封的北国,军人的职责和使命使他顶受着一次次考验。爱人的工作常有野外作业,栉风沐雨,冰天雪地,非常辛苦。有时一连几天翻山越岭查看线路,埋设线杆,晚上就随便住在山上的老乡家。爱人体质单簿,连续爬山工作极易消耗体力。可他还自豪地说,与几个战友相比,自己的耐力最好。

  有一首古诗写得很有趣,描写一位思妇的闺中生活。“打起黄莺儿,莫叫枝上啼,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这位小妇人正在梦中与从军辽西的丈夫相会,突然被叽叽喧闹的黄莺惊醒,这是何其恼怒的事情。而我当时的角色,也与这位思妇不无二致,并且梦中思念的地域也相隔不远。从某一种意义上讲,我就是她,她就是我。那时,打电话,尤其是长途电话远没有现在方便,为了听到他的声音,我想出一个点子,让他把自己的歌声录在一盘磁带上寄来,他的嗓音浑厚高亢,不论是旋律优美的《红牡丹》,还是低沉忧郁的俄罗斯民歌《三套车》,都唱得颇有味道。虽然录音效果不见得好,但能听到爱人的声音就达了目的。这封特殊的“情书”着实让我高兴了一阵。后来,我也仿效制作了“一封”,记得“信”的内容是世界名曲《小路》和《深深的海洋》,那种深沉的思念的哀伤,久久停驻在心灵的小路上;对爱人苦苦的思恋,犹如深深的海洋浩瀚无边……

  现在,我们早已越过迢迢银河走到一起。回忆往事,是当年的一封封情书忠实地记录了两个人的相爱历程。把爱情写下来,用动情的笔触记录下每一次心跳,是一件多么美好多么诗意的事。我清楚地记得,每次写完信,我都要将吻落在信的末尾,它是爱的印章。后来,我突发奇想,我要让爱人看到这爱的印章。虽然平时我不喜欢好妆,但写信时口红却派上了用场,玫瑰色的口红在信上留下了一个个热吻。

  如今,翻开这些落满岁月尘埃的信件,一缕香魂仍扑面而来,那微张的唇形,如玫瑰花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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