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宜昌11月6日电
“现在,导流明渠合龙截流龙口进占正式开始!”
今天上午9时10分,国务院副总理吴邦国一声令下,50台巨型自卸车震耳轰鸣,向上游20米小龙口发起最后一战。观礼台上,彩球腾空而起。
堤头不断向前伸展,龙口越收越小。9时40分,站在双向进占的堤头上,现场指挥员们已经能听清楚对方的喊话。
9时48分,从对讲机中传来截流总指挥彭启友兴奋而急促的声音:合龙成功了!
万里长江被再次截断!
汽笛长鸣,人群欢呼,喜庆的鞭炮在三峡上空炸响。
幸运:降水云团擦肩而过
此时,61岁的高黛安一个人在家里静静地看电视直播,她强烈地感受到了来自现场的喜悦。高是长江水利委员会施工处副总工程师,全程参与了此次截流的论证与方案设计。
“这一次老天爷帮了大忙,上游来水小,不如设计的难度那么高,非常幸运。”庆幸之余,高黛安觉得有点不过瘾。
来水小,中国一流的截流技术得不到充分体现,钢筋石笼、重达30吨的金字塔状混凝土四面体,很多预先准备的重型武器没派上用场。
10月下旬,徘徊在上游乌江流域上空的一块云团曾让决策者们挠头不已。气象部门发布的中长期气象预报显示,印度洋上空形成的一股暖空气正由西向东推进,同时一股冷空气正在南下。冷暖气流极有可能在长江上游交汇,形成大范围降雨。
“长江上游如果降下10毫米以上的中雨,体现在三峡就是每秒高达1.15万立方米的流量。”长江水利委员会总工程师郑守仁解释说。这显然大大超出了预先设计的每秒1.03万立方米的流量,而截流成败很大程度上直接取决于水流流量、流速、落差等水文情况。
连续几天的流量预测都在每秒1.03万立方米以上,乌云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但工期不等人,再拖下去将无法保证截流后其他后续工程的如期完工。“做好碰上大水的准备,合龙时间就定在11月初。”决策层终于拍板。
10月24日,接到指令的截流工程总监理工程师孙志禹带人干了一个通宵,准备对付突发大水的紧急预案。
10月28日,预测显示,11月初水流流量将减小至每秒1万立方米以下。此前一直在上游徘徊的云团与乌江流域擦肩而过,雨水降到了湖南与江西交界地带。
根据水情资料,这次来水是历史上比较少的,给截流创造了一个非常好的条件。
“这是中华民族的福气,也是我们工程建设者的福气。11月上旬有这么一个机遇,恰恰这个机遇叫我们碰上了。非常幸运。”截流总指挥长彭启友说。
截流:目睹了这个伟大的场面
11月6日上午10时,47岁的王军站在下游合龙处感慨不已。
1973年12月,作为基本建设工程兵61支队一名志愿兵,18岁的王军被派到葛洲坝。在当年特殊的历史条件下,不尊重知识,不尊重技术,葛洲坝动工两年后,由于重大设计问题和施工质量而被迫停工。
按王军的话说,61支队是被“赶”出了葛洲坝工地。这一走就到了河北潘家口水库,之后又辗转到广西天生桥水电站。“一路上,总觉得抬不起头来。”王说。61支队官兵们最大的愿望就是哪一天重回葛洲坝,回到长江上。
19年后,王军已是武警水电部队六支队政治部主任。“现在,我可以跟自己的子孙讲,我经历了这个过程,目睹了这个伟大的场面,我非常自豪。”
已过“知天命”之年的郑守仁、高黛安,38年前相识相知于湖北陆水三峡实验坝。那时主上派与反对派论争激烈,三峡大坝还只是诗中意境。38年后,郑守仁院士领衔此次截流的论证设计。
“学水电出身的就要搞葛洲坝、搞三峡。”这个朴素的志向被一代一代传承着。
1981年1月初,武汉小雪。18岁的朱中华从报纸上看到了葛洲坝大江成功截流的消息,心潮澎湃。作为武汉水利电力学院一名大一新生,朱最大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能到三峡去,再次截断滚滚长江。21年后,朱中华彻夜盯守在堤头,他的身份已是葛洲坝集团三峡指挥部副指挥长。
站在观礼台旁,76岁的周文华老人显得有些失望。她悄悄地问旁边的女儿:“今天人怎么那么少?”
1958年,周文华老人曾亲眼目睹了千军万马建设丹江口大坝的壮观场面。老伴当时是远近闻名的劳模,一个人能背着两袋水泥爬上数米高的大坝。
“现在都机械化了,人干的活儿都叫机器干了。”女儿回答。
“哦,那还是现在好。”老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提前:“与洪水赛跑”
对于尚沉浸在欢庆气氛当中的数千名建设者来说,留给他们的休息时间只有宝贵的一天。11月7日上午开始,一场与洪水赛跑的战役即将打响。
在总指挥长彭启友看来,合龙后的一系列后续工程无疑是一场恶仗,其难度丝毫不亚于截流合龙。首先要迅速在合龙后的上下游围堰上筑起两道坚实的防渗墙,这个工作必须在12月20日前完成。最晚至2003年1月15日,必须抽干围堰基坑内的积水。1月31日,上下游围堰最后完工,为修筑三期碾压混凝土围堰奠定基础。
万里长江被拦腰横锁显然并非最终目的,三峡工程的巨大效益主要体现在防洪、发电、航运三个方面,水库蓄水至135米则是产生这三大效益的必要前提。要在明年6月15日实现这三大目标,就必须在合龙后在右岸迅速筑起140米高程的三期碾压混凝土围堰,大坝才能赶在丰水期达到下闸蓄水的目的。
这道围堰全长580米,最大堰高115米,要求在不到115天的时间里完成110万立方米混凝土的浇筑量,相当于在长江上浇起一座新安江大坝,其混凝土浇筑强度将再次刷新世界纪录。
长江4月份即开始涨水。按设计,5月份迅猛上涨的江水将漫过土石围堰,需要由正在施工进程中的碾压混凝土围堰挡水。如此一来,势必形成混凝土围堰上升与步步紧逼的江水的对峙场面。三峡人形象地把这个过程比喻为“与洪水赛跑”。
“一旦我们的进展跑不过洪水,整个三期基坑将顿成泽国汪洋,下游土石围堰溃败,碾压混凝土围堰也必将遭到毁坏。后果不堪设想!”长江水利委员会设计院导流室主任周良景说。
“我们必须为跑赢这场比赛争取时间,这也是为什么要把此次截流时间从原定的12月上旬提前到11月6日的原因。”彭启友解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