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逛书店,看到书架上摆着一套北京出版社出版的《大家小书》丛书,书都不厚,可以叫做小册子,但作者的“来头”都不小,很多都是相关学术领域的泰斗大家,有顾颉刚、何启君合著的《中国史学入门》、张中行的《文言津逮》、夏承焘的《唐宋词欣赏》、许嘉璐的《中国古代衣食住行》等。粗一翻阅,发现这套丛书选
材精要,都是有关文史学科的基础知识,系入门读物,但质量并不因此打折,丛书行文简约,条理清晰,读来清风扑面,让人有一种久违的感觉。对比时下攀豪华比厚重之风愈演愈烈的出版界,这套丛书的出版可谓难得。 不仅出版界,时下的学界也有这样一种现象,学者的文章大都越写越长,动不动就是皇皇数万数十万言的巨著,一年一本甚至几本。这与职称评定的标准量化有很大关系,上什么级别的职称需要多少数量的著述都有明确而详细的规定,数字面前人人平等。
但是,笔者以为,“大部头”要写,那些作为“短打”的小文章和小册子也要写。这里所说的小文章和小册子并不仅仅是指篇幅上的一种衡量,而是指那些关于某个学科的入门类的通俗浅显的读物。提倡并鼓励学者来写这些小文章,一则是为学科的生存与发展着想。学术本身就是薪火相传的事业,让更多的人通过阅读“小文章”来了解这门学科,吸引公众的关注,激发后辈学子投身其中的兴趣和愿望,这本身也是学术发展的一个要求。二则,从某种意义上说,能不能写好小文章,也是衡量学者学养深厚还是浅薄的一个标准。因为学问的最高境界是深入浅出、举重若轻,深者得其深,浅者得其浅。还有,小文章是给“圈外人”看的,不能用“术语”蒙混凑数,耍不得花腔,多写小文章,对学者本人也是一种提醒和锻炼,提醒自己不要把学问做得太“死”,太“僻”,要多让学问“软着陆”,让公众可亲可感。
在这方面,老一辈的学人为我们做出了榜样。1980年,叶圣陶先生向王力先生提出要求,写一本浅近的音韵学书,他说:“你们所写的有关音韵学的书和文章都太深了,令人望而生畏。”吕叔湘先生在旁边就开玩笑说:“书名我都给你定好了,叫做《音韵一夕通》!”后来,王力先生果真写了《音韵学初步》。再如陆宗达《训诂简论》、柴德赓《史籍举要》、周汝昌《红楼小讲》等,它们大多深入浅出,文约义丰,一点也没有专业门槛,普通读者都能进入其中,领略学术的魅力。可惜的是这些大手笔的小制作太少了。
当然,也不是说,文章著作不能写长、写厚,有真知灼见自可以放言,洋洋洒洒,尽兴而收。问题是一些人喜欢“一条鱼烧十八锅汤”,大量兑水,而且喜欢用一些舶来的理论装点门面,或生吞活剥,或华而不实,这就背离了学术的本义。而且一些学者“大部头”写多了,已不屑于写小文章。其实小文章并非“小儿科”,里面的学问并不低于长篇大论的著述,之所以出现这种状况,说到底是浮躁的学风使然。
但愿新一代学者能学一学老一辈的学者,在写一些大部头的同时,也写一些深入浅出的小册子。用活泼多样的形式、通俗易懂的语言,让更多的人来领略学术的魅力,体会学术的价值,让书斋里的研究和社会上的传播交相辉映,相得益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