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岁末，石家庄市一个从未搞过村（居）委会换届选举的城中村进行了一场另类民主实践。他们在对村集体经济企业进行股份制改造中，第一次通过海选董事会，产生了公司负责人。石家庄市农工委一位官员称，此举是石家庄市城中村社区股份合作制改革一次质的突破。它的价值可以和海选村委会媲美。

　 城中村的困境

　 方北村是石家庄市最早的城中村之一。1992年，因打通市区交通主干道，方北村最后一块耕地被征用，村民变成市民，但是只有一个市民外衣，并没有享受到城市居民的各种福利待遇。1998年，方北村委会改成社区居委会。

　 村民出身的新居民或在本村企业上班，或在市区企业单位打工，或从事第三产业。从某种意义上说，方北村居民的政治视野和基本素质要好于一般农村的村民，这些素质中不乏民主觉悟，但是很奇怪，方北村虽然发生过居民上访告状事件，但这里从没有搞过一次海选村（居）委会。村里的干部说，最担心选举选乱了民心。

　 民主的缺失并没有妨碍方北村的城市化进程和经济发展。1993年后，该村组建河北方北集团公司，这是石家庄市规模较大的城中村经济体。该经济体管理着城中村居民的所有集体资产上亿元。

　 河北方北集团公司副总经理张金环说，这个经济体并不轻松，简单说，是公司办社会。方北集团公司不仅要承担全体村民的各种福利和养老金等社会保障职能，还要负担方北社区居委会所有人员工资、办公经费和居委会辖区的公共事业费支出。张金环说，集团公司要养活村里的小学、水电管理部门和专职的环卫工人。公司每年用于这些项目支出在200万元左右，按说这部分应该纳入城市管理职能中，而不是由一家企业负担。

　 方北村曾经尝试对这种社区企业进行改革，方北集团公司曾将下属子公司租赁承包，然后把全体村民福利分解到各公司。结果问题又出现了，由于每家公司经营状况不同，村民实际的福利互有差别，最后改革不了了之。

　 方北村对集团公司改制的步伐没有停止过。2001年前后，公司拿出上百万元资金为全体村民建立起养老保险和医疗保险，把企业一大块社会负担剥离出去。

　 2001年8月，石家庄市户籍管理制度改革启动，市区45个城中村城市化步伐加快，方北村成为裕华区社区股份制改革试点。裕华区体制改革办公室副主任张会亭说：“社区股份合作制是彻底解决企业办社会问题的一个捷径，而海选董事会则是社区股份制改造的必然趋势，方北村是一个实践者。”

　 海选董事会

　 2002年3月，方北集团公司改制启动。从审计事务所资产评估到集体企业股份量化，方北村拿出一揽子计划。按照这个计划，以2002年3月31日为界，此前在册的方北社区居民是股东，共3200人左右，方北集团公司8000万元优良资产被分成3000份。按不同年龄段划分，最低0.3份，最高一份。方北集团公司副总经理张金环把这种股权分配概括为“生不增，死不减，股份有继承权”。他说，最大的好处是把人盘活了，只要有股份，无论走到哪里都不怕。2002年7月，这一股份分配方案经村民代表大会讨论通过。

　 正是由于方北村的居民对“看得见”的资产很在乎，他们才提出海选产生公司董事会。裕华区体改办依据《公司法》和《选举法》，制订了选举股东代表和董事会办法。张会亭副主任说，海选董事会核心是“一提两推一海选”，即董事会候选人由办事处提名，经过股东代表大会和党员大会推荐，产生正式候选人，最后经2228名股东海选产生新一届董事会。

　 根据选举方案，方北村年满18岁的股东有选举权。2002年11月，方北社区划分32片，按有选举权股东5％的比例选举产生111名股东代表。

　 2002年12月17日上午，在裕华区东苑办事处主持下，召开河北方北集团股份有限公司股东代表大会，首先讨论通过《董事会成员选举办法实施细则》。根据选举方案，有限公司董事会成员最少5人，最多7人，过半数者当选，选票最多者当选董事长。东苑办事处提名方北集团公司原领导层7名成员为董事会候选人。根据20％差额选举的标准，股东代表大会无记名投票推选出9名候选人，在7名人选上增加两名候选人。

　 当天下午，东苑办事处党支部主持召开党员大会，推选出9名候选人，又增加两名候选人，其中一人分别为股东代表大会和党员大会提名。经过“一提两推”，方北集团股份有限公司董事会候选人共10名。按照规定，董事会候选人在方北社区繁华地段进行公告。

　 方北村有史以来首次海选正式启动，董事会人选成为居民关注的焦点。石家庄市参与指导选举的一位官员称，用“风口浪尖”形容当时境况都不过分。随着选举倒计时临近，方北村董事会竞选工作或公开或地下进行。

　 2002年12月21日早晨，石家庄市下起小雪。7时整，方北村海选董事会开始。裕华区区委、区政府及相关部门负责人和东苑办事处全体工作人员在现场指导选举，投票地点设在方北新区文化活动中心，内设三排15间秘密画票间，股东凭“股东选民证”和“方北居民福利领取证”领取选票、画票。

　 为了体现公正公开，监票、计票、唱票等工作人员由东苑办事处负责，专人对选举现场全程摄像，方北社区居民可以通过村闭路电视了解选举进程。东苑派出所在现场维持选举秩序。

　 方北社区选民陆续到指定地点投票。投票中，天空下起鹅毛大雪，现场仍有部分居民观看选举过程。

　 截至12时，共有2194人投票。经过唱票、计票，两人从10名候选人中脱颖而出，方北社区党支部书记任永志以1684票当选董事长。居委会主任张春喜以1533票入选董事会。

　 这个选举结果令多数股东和现场政府官员失望，距董事会组成人员最少5人仍有一定差距。

　 二次海选

　 根据选举办法实施细则，方北社区居委会决定进行第二次海选，同时对选举细则进行补充修订，一是根据差额率，候选人由8人调整到7人，二是规定，当第二次选举有两人得票过半数入选董事会后，得票最多的第三人自动补进。当有4人过半数，得票最多的第五人自动补进。这一补充修订细则经过股东代表大会通过。

　 12月28日，第二次海选董事会开始，方北社区居委会邀请裕华区公证处在选举现场监督公证。经过投票、唱票、计票、统计，有效选票2163张，有两名候选人的选票过半数，入选董事会，而得票第三名的候选人自动补进董事会。经公证处公证后，河北方北集团股份有限公司新一届董事会当场产生，5人中，原公司班子两人落选。

　 此后，经过选举，方北新区居委会新一届成员走马上任。

　 此间一位关注选举的官员认为，方北村通过海选董事会，重新构建了社区政治经济框架，解决了村两委对村集体企业的权力之争。此前方北村政治经济框架是三驾马车组成，一是公司，一是居委会，一是党支部，三者职能搅在一起，任永志既是社区居委会党支部书记，又是集团公司总经理，公司负担城中村社区居委会职能。改制后，方北社区形成两个独立机构：一是居委会，有新的党支部和居委会主任，负责社区管理；二是有限责任公司，有公司董事会和党总支部，负责企业发展，两个党总支部分别对上级办事处负责。

　 现任方北集团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张金环是选举中最后补进董事会者。她说：“选举对我震动很大，股份股权职责明晰了，新一届董事会要对全体股东负责，因为海选董事还可能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