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航天员选拔是从选拔航天教练员开始的。
虽说此前中国已经有过选拔航天员的经历,后来也在选拔和训练航天员的方面做过多年研究,但是离“神舟”号飞船的航天员选拔要求还存在差距。俄罗斯是飞船的发祥地,对飞船航天员的选拔和训练有一套完整的经验,俄罗斯加加林宇航中心已为世界多个国家培养了100多
名航天员。而且,从飞行情况分析,俄罗斯航天员的空间运动病发生几率要小于美国的航天员,而返回地面后的再适应能力也优于美国航天员。为了汲取别国的先进经验,1993年,中、俄两方签署协议,准备选派两名航天教练员赴加加林航天员培训中心学习。一名为航天驾驶员,兼学航天器对接技术,另一名随船工程师,兼学出舱活动技术。这对中国载人航天技术的突破是条有效途径。但选什么样的人做航天教练员合适? 航天教练员要求具备航天员的身体素质和心理品质,同时还要求具有丰厚的理论知识和实践经验,特别是高尚的敬业精神和为人师表的风度。
通过调研,专家组了解到现在空军有部分歼击机飞行员具有双学历,他们是地方或部队工程技术学院的大学毕业生,同时又获得了飞行学院的毕业文凭,是合格的战斗机飞行员。他们年龄大约30岁上下,有知识、身体和心理素质好,又有飞行经验,选择他们做航天驾驶教练员候选人是合适的。这样的人在全空军大概也只有三四十人。同时,选拔专家还考虑到,航天医学工程研究所有一批年轻的理工科大学毕业生,工程技术专业基础知识扎实,对新技术了解较多,掌握也快,而且通过几年科研工作锻炼,在航天医学工程领域也有了得天独厚的理论和实践经验,从这些人中选拔随船工程师教练员也是可行的。
在这个论证基础上,专家组编写了选拔基本条件和医学选拔标准。
政治表现、飞行经验和技术水平、年龄、性别、身高、体重、健康情况、家族情况、身体素质、饮食生活习惯都涵盖在基本条件中。比如年龄,指令长教练员在25 35岁;身高160 172cm;体重50 70公斤;近3 5年中体检健康;飞行小时在800小时以上;等等。
选拔内容包括基本条件、临床医学和特殊功能检查三大块。选拔还是由空军和国防科工委共同组织实施。
1995年11月中旬,专家组先后赴佛山、汕头、徐州、沧州、阎良等空军部队,对档案选拔中的挑出的12名指令长教练员候选人进行初选。临床检查结果只有5人符合条件。而对30名随船工程师候选人调查,仅有6人符合条件。
1995年最后一个月里,5名空军双学位歼击机飞行员和航天医学工作研究所的6名工程技术人员共11人住进了空军总医院,进行全面临床医学检查,中间穿插了心理会谈、个性心理等心理选拔。
在进行过前庭功能、超重等一系列特殊功能检查后,选拔结果显然出乎专家们的预料。只有两名作为指令长教练员的候选人合格,而作为随船工程师教练员的6名工程技术人员几乎全军覆没,只有1名科技人员成为候补人选。最后确定由两名合格人选作为教练员赴俄学习训练。
几乎与此同时,1995年10月下旬,空军和国防科工委又开始预备航天员的选拔。
听到选拔航天员的消息,时任空军副司令员、负责此项工作的将军找到原任航天医学工程研究所所长的沈力平,非常激动,严肃地说:“除了年龄,我都符合条件,我愿意代表飞行员第一个报名上飞船,而且不计一切代价!”
中国原子弹之父钱三强的夫人、年过八旬的何泽慧女士听到消息,也兴奋地找到沈力平表达心愿:也算我一个吧,我的身体撑得住。
时任航天员系统总指挥的沈力平握着老人的手,久久难以说话。
借鉴美、俄的经验和我国的实际情况,决定首批预备航天员从空军歼击机、强击机飞行员中选拔。
这次选拔相对于前几次选拔更加严格,铺的面也最大,各军区空军都行动起来。根据选拔的基本条件,各单位上报了符合条件的飞行员,内容包括驻地、政治面貌、婚姻状况、毕业航校、飞行机种及时间等。对符合基本条件的飞行员1506人,重新进行详细调查,确定了886名飞行员参加初选。选拔依然是在保密状态下进行的,此前选拔专家早就到各飞行部队进行了调研,做了最充分的科研准备。这886名选拔出来的飞行员参加了在各所属部队10个疗养院进行了初选工作。
初选进行了近半年,初步确定97人合格,经过专家仔细分析评定,最后只有60名飞行员被选到北京空军总医院住院检查。
临床医学检查标准共有100多条,包括内科、外科、精神神经科、眼科、耳鼻喉科、口腔科等多个类别,其细节要求严得令人打退堂鼓。有过敏性鼻炎、口齿不清晰、痤疮、腋臭、痔疮等这些在常人看来不算疾病的小毛病也会阻碍你当选航天员。
选拔出来的60人是分四批来北京的。临床医学检查还不算最难过的,淘汰率高的当属特殊功能检查,包括心理功能、特殊耐力和心理素质几个方面。航天环境因素耐力选拔是航天员选拔最具特色的项目,也是让人感觉最不舒服的检查。这部分检查是在航天医学工程研究所进行的。
如果亲眼目睹了他们经历的检查过程,你就能体会出选拔的艰难。
模拟太空中低压缺氧的环境,受检者穿着特制的背心进入低压舱,身上也布满各种电极电线,舱内有按铃,当感觉难以坚持,身体不舒服时,可以主动按铃。在舱里也安装了摄像头和通话装置,便于外面的工作人员观察。舱门关闭后,舱压先是模仿在5000米的高空压力,人在其中容易困倦、腹胀,呼吸也开始困难,耳朵压迫性疼痛令人难以忍受。再模仿1万米高空的压力,受试者这时需要戴上氧气面罩。有的人会出现头痛恶心、血压下降、心率减缓症状。据选拔人员讲,这些被选者十分坚强,只要有一点力量能够坚持,他们就不会去触碰舱内的电铃,可是我们在外面采集到的生理数据显示,有个别人已开始出现晕厥前兆了,这样我们就中断了测试。
此外还有心肺功能检查、前庭功能检查、立位耐力检查、下体负压耐力检查、头低位耐力检查、耳气压测定等许多项目,每一项检查对人的身体和心理都是一次不小的考验,每一个项目都很折腾人。
良好的心理素质对航天这个高风险、操作要求复杂的职业来说是极其重要的。
心理选拔是这次选拔的一个重要内容。航天医学工程研究所的白延强是心理专业的研究生,他是作为心理选拔组的组长参加选拔的。他用“很有特色”来概括这次心理选拔的情况。
心理访谈、心理测试、情景测试、电脑答题、明尼苏达问卷,心理调查,将心理选拔进行得很充分。
专家与受检者的交谈也许并不一定是关于航天员、关于飞行的事,而是普通的家常话,但是受检者潜在的一些思维方式、个人素质已清晰地被专家捕捉,这是靠刻意掩饰不了的。
比如说有一道题是一个年轻人哭丧着脸的和一个女人的图像。仅靠这个图像展开你的想像,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情景设置。这里没有标准答案,但从受试者的描述中都反映了很多下意识的东西。
有的心理测试就像“测谎仪”一样,如果你表达的非你所想,透露出很强的防范意识,那就可能遭到淘汰。
第一批15人检查,是边检查边淘汰,到后来只剩下一两个人。为了让参加选拔的人员有一个良好的心态,以后三批便不再这样做,而是同来检查,一同返回,最后通知检查结果。
空军参谋长专门找大家谈话:“上世纪70年代选拔航天员,我参加过。但因种种原因,航天员选拔推迟了20多年,你们很幸运。对身体不合格要有正确的认识,能参加选拔本身就证明你们依旧是国家的骄傲!”
经过层层选拔筛选,最终确定了20名人选。然而这还不是最终结果。
选拔人员还在此期间兵分几路对他们进行了政审和家庭医学查访。将哪一家的爷爷、哪一家的叔叔、舅舅等旁系亲属曾经得过什么病,因为什么原因去世,都调查得清清楚楚。同时也征询家里对他们选上航天员的意见。
当负责家访的工作人员来到其中一个入选飞行员的家中,他的父亲是一位朴实的农民,当得知儿子有可能入选航天员的消息,这位父亲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航天员是怎么样的职业他并不是很清楚,但是看到部队领导来到家中征询意见便觉出了事情的不一般,听说航天员要驾驶飞船飞上太空,做中国人从来没有做过的事业,是比飞行员更富挑战和风险的工作,老人茫然地望着天空,怎么也想像不出这开天辟地的“第一回”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蹲在屋角,一时没有了主意,吧嗒吧嗒抽上了旱烟。倒是他外出走亲戚的老伴听说这个消息匆匆赶回来拍了板,她说:孩子选上航天员是孩子的光荣,也是家里的光荣,只要国家需要,我们坚决支持!
入选飞行员的爱人和孩子也被接到北京,专家对他们进行了详尽的临床体检,并且规定不让他们和飞行员在体检前见面。
根据检查结果和专家评审意见及方方面面的综合考虑,决定录取12人为预备航天员。这样的选拔比例无论和美苏早期选拔航天员的比例,还是我国曙光一号的选拔相比,都是一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