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底,云南《春城晚报》与昆明电视台联合在昆明发起了一场寻找小说《一双绣花鞋》手抄本的活动,约有十多位市民打电话来说他们拥有该书的手抄本,但是最后只有3位中年人向读者展示了他们的珍藏。
这些页面已经泛黄的手抄本,本本都字迹工整。其中一本的封面写着“文化学习笔记”,这几个字的上面写着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下面写着“语文、数学”,落的日期是1979年9月5日。此书的拥有者范先生说,这么写是为了掩护里面的内容,这些内容在当时都是“毒草”。
一位姓刘的女士说,当年她共抄了4本《一双绣花鞋》,被朋友借走了两本,至今未还,让她一直很心疼。
电视连续剧《一双绣花鞋》的热播,勾起了当年热衷于讲述和倾听这一令人着迷的“反特”故事的中年人的情怀。也有人认为,正是因为有这样的“群众基础”,才又捧红了新版的《一双绣花鞋》。
2月25日,当《一双绣花鞋》的原作者况浩文在昆明与读者见面时,非常熟悉故事情节的王先生惊讶地说:“我一直以为这只是一个民间创作的故事。”
况浩文说,该书初稿完成于1958年,1964年改编成电影剧本,但随着“文革”的到来,电影没有拍成。当时在全国串联的红卫兵看到了这一剧本,遂开始了第一轮传抄;后来,大批知青下乡,又开始了更大规模的第二轮传抄。
况浩文展示了一张他1979年拍的照片,照片上是人们在重庆新华书店排着长队等待购买这年1月出版的《红岩》杂志,它第一次将手抄本的《一双绣花鞋》变成了铅字。
上世纪80年代初,《一双绣花鞋》被珠影厂改编成电影《雾都茫茫》,该片算得上是当年叫座的一部电影。
据王先生回忆,除手抄本外,《一双绣花鞋》还以民间口头形式广泛传播,许多人在传播中添油加醋,使故事情节越传越神秘。一些会讲故事的人,甚至可以讲得让一屋子的人胆战心惊,不敢一个人走夜路回家。
一位署名水仙的读者说,他当年抄书时是“顺利中带着刺激,神秘中带着恐惧”。他在短文《抄书那段日子》中写道:“1974年秋,刚从技校毕业分配到单位的我们被安排在托儿所里住,傍晚以后,小园宁静得只有风,在这得天独厚的隐蔽环境里,手抄本得以顺利完成。我们在宿舍的铁线上拴一股绳子吊下来,用夹子夹住书的中间部分,两人一组,头对着头,一人从头抄,另一人从中间往后抄。每到夜深人静出去小解时,看着黑洞洞的窗子,偶有风吹动没关好的窗子发出砰砰声,联想到书中的画面,立即毛发倒竖尖叫着跑回宿舍去。凡有夜出,我们都要4人相约,返回时院里总有尖叫声、笑声、脚步声,直到嘭的一声把恐惧关在门外,一切才恢复平静。”他说:“因为有了《一双绣花鞋》,我枯燥的生活添了不少情趣,每天上班都想着书上的情节,一下班就直奔宿舍去抄书。”
时至今日,人们再读《一双绣花鞋》时,不禁会哑然失笑,这本文学价值并不太高的小说竟能风靡一时,不能不说是那个特定历史环境下的特殊社会现象。
在这次手抄本征集活动中,一些读者还展示了他们手抄的另外一些书籍,如《毒草及有严重错误的影片四百例》等。
读书甚多的雷先生说,年轻时,他们传抄最多的还有复旦大学教授蒋和森论红楼梦的系列文章。当年俄罗斯诗人莱蒙托夫的诗歌《杜马》的手抄本,在知青中也流传甚广。但对于《一双绣花鞋》,他并不喜欢,所以不抄也不看。
在那个文化贫瘠、饥不择食的年代,也有人和雷先生一样,坚持饥要择食。抄写《鲁迅全集》的邓女士说,当年抄完书后,她便将“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当做她一生的座右铭;署名老赖的读者在写给《春城晚报》的文章里提到,他见过的手抄本中,最好的版本是《唐诗三百首》。“那是一本用柳体楷书抄在宣纸上的唐诗,而且,显然是凭记忆录下的。那一笔一画、字里行间溢出的正气,绝不是今天任何豪华版唐诗所能比的。”
老赖说:“那不是在录书,是在录历史,录民心,录志气。书可以被烧,人可以被杀,但历史烧不尽,人心烧不死,志气烧不灭。抄什么内容不重要,关键是这种抄的精气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