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春暄大概是“民科”中知名度最高、也是争议最大的一位。
蒋今年68岁,退休前是航天部某公司高工。在一篇题为《一位民间科学爱好者的自白》的文章中,他称“我发现了一些新的数学工具,顺手捎带地证明了哥德巴赫猜想、费马大定理。”并且,他证明费马大定理的时间要早于英国人怀尔斯,而怀尔斯正是由
于这个成就获得了菲尔兹特别成就奖。
2001年10月25日和11月14日,《科技日报》两次刊发有关蒋春暄取得数论研究成果的文章。而据中科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张利华和中科院文献情报中心李宏的调查,《科技日报》所称的刊发蒋春暄论文的美国权威数学刊物《代数群几何》(Algebras,Groups and Geometries)是美国基础研究所办的,该研究所是一家私人研究机构,主要由一家房地产公司资助。一般世界权威的科学期刊都被收录在《SCI》科学引文索引系列中,《代数群几何》并没有被《SCI》收录,这说明该刊没有被科学共同体接受为权威的数学期刊。而对蒋春暄的研究推崇备至的桑蒂利也从来就不是数学家。
去采访蒋春暄前,我准备了一大堆问题。我想知道他对张利华这份调查的态度,想了解他是怎么开始对数学着迷的,他的家人的态度,他的生活还有什么其他兴趣爱好,他在研究中得到了快乐和成就感吗?
但我根本不能在他自己那里得到直接、正面的回答。
敲开他家的房门。这是一套旧式的两居室,没有经过任何装修,石灰墙水泥地面。客厅没有窗户,正午的阳光一下就被关在了门外。
第一印象,就是房间里的乱。床上、桌子、地上、窗台,到处都是书和材料,分不清干净还是脏的衣服都卷在一起,堆在床上。一张小圆餐桌上,横七竖八地倒着各种饮料瓶。书桌的大半被书和各种杂物占据着,积了不少灰尘,只有报纸大小的一块地方显得特别干净。
还没等我说话,他已经给我抱出了十几厘米厚的一摞材料,“这里面什么都有了。”
那是各种媒体上涉及他本人的报道的复印件,他坚持要把每一份的内容讲解给我听。“除了研究数学,你平时还有别的爱好吗?”“没什么,我整天就是看书、搞研究、写文章。”“你有家人吗?”
“好像结过一次婚,后来女方出国了。这样好,要是有家室拖累,我肯定不会有今天的成就。”
他总是用一两句话迅速地回答我的问题,然后继续回到他的“讲解”。更多时候,他根本就不理会我的问题。
“你对有人说桑蒂利不是数学家,发表你文章的杂志不是权威数学杂志怎么看?”
听到这个问题,他停顿了一下,提高了嗓音:“桑蒂利是外国人,他帮中国人出书,这种精神,是白求恩式的精神,我问你,你说,是对是错?”
说这话时,他的眼睛直盯着我。我想,他一定觉得自己的质问理直气壮。
我问不出我想了解的事,他反复在说“他们看来的难题我早就解决了”。
离开时,蒋一直把我送出小区。夕阳里,他的白发和微驼的背,让我无端有些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