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百张各色名片往那儿一摊,郭兰阳那张一下就“跳”了出来:这是她的一张戏照,梳着两根大辫子,穿着镶了红边的戏装,戴顶瓜皮小帽,神情俏皮。上面印着一行小字:郭兰阳,唱大鼓的。
熟悉她的人都称她是“戏痴”。
6年前,郭兰阳骑着自行车在天津大街上,一路哼唱着大鼓,遇到红灯她停下来,却被后面的车重重地撞了一下。回头一看是位老大爷,刚想开口责怪,大爷先开了口:“对不起,姑娘,我是听你唱大鼓听得入了迷,一路跟着你,没留神看红绿灯。”
那时,郭兰阳正和著名京韵大鼓艺术家骆玉笙学戏。拜师时,相声表演艺术家马三立老先生赶来祝贺。他说:“骆……骆……骆大姐今天收了一个大美人儿徒弟,大家都要乐一乐,我……我也赶这个机会酷……酷一把。”然后他把中山装的扣子解开,把外套那么一脱,露出一身大花格子衬衫,在场的人被逗得前仰后合。
说起大鼓,郭兰阳滔滔不绝:“大鼓书分好多流派,骆老唱的是京韵大鼓。其他还有东北大鼓、西河大鼓、乐亭大鼓、京东大鼓、梅花大鼓、河南坠子、北京琴书、天津时调等几十种呢。每种大鼓都有非常好听但基本固定的旋律。”
曲艺界是个“江湖”,有很多行规。拜了师傅,就不能再学别的门派。可郭兰阳偏偏好学“百家戏”。她挨个拜访天津的曲艺名师,甚至还去和马三立学习“怎么说话”。
郭兰阳“偷学”的事,最后传到师傅骆玉笙耳朵里。“骆老似乎有点不高兴,我只好答应骆老,在天津时不再学其他门派的戏。”可一回北京,郭兰阳又放开了学。她不想把自己局限在单一的门户之中。
16岁时,郭兰阳考进吉林省戏曲学院,学的是“小曲种”河南坠子和西河大鼓。毕业后,她在曲艺团唱大鼓兼当报幕员,之后下海开西餐厅、办婚纱影楼,再去日本读书。绕了一大圈后,她又回到了老本行。郭兰阳说:“我舍不得离开舞台,我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回想起在“大宅门”餐厅唱大鼓的日子,郭兰阳眼睛一下就亮了:“那时,我唱一个三两分钟的小段儿是百十元钱,唱个十几分钟的大段儿,则上千元钱。你猜我最多一晚上唱了几段儿?32段!”
但“大宅门”的舞台毕竟太小了,“影响也小”。于是,她决定自费拍摄30集鼓曲电视片,将京韵大鼓、北京琴书等十个曲种的鼓曲收录进来,“让现代的年轻观众了解鼓曲艺术”。
搞鼓曲的人都知道,鼓曲各家唱法不一,口耳相传,更何况大鼓是说中带唱,唱中带说,从来没人写过曲谱。郭兰阳就一边拜访著名鼓词作家,一边写曲谱。她还大胆创新,在编配上融入现代音乐元素。
“你听过骆老唱的《四世同堂》吗?‘千里刀光影’,那就是经过改编的京韵大鼓。民族曲艺,经过改造,还是有很大市场的。”郭兰阳兴冲冲地说。
每集片子的开头,郭兰阳邀请骆玉笙、马三立、马季、姜昆等曲艺名家介绍鼓曲知识。原本是要付钱给他们的,可这些人无一接受。他们说,介绍鼓曲是大好事,不能收钱。
投了30多万元,终于做成了电视片。郭兰阳兴冲冲往电视台送,没想却碰了一鼻子灰。“谁看曲艺呀,观众一看戏曲就换台!”她不死心,一个部门一个部门去游说:“我不收钱,白送你们播。不在黄金时间播也没关系。”终于有几家电视台答应了。
此后,郭兰阳又尝试过“曲艺MTV”。2000年,由姜昆和她共同策划、由她主唱的曲艺歌《我心中的红旗》,成为一汽的厂歌。在中央电视台举办的首届全国企业和行业歌曲大赛中,这首歌赢得了大奖。为了感谢郭兰阳,一汽奖励她一辆价值20万元的红旗车。
郭兰阳说,曲艺只有成为为现代观众需求服务的艺术,才有价值。脱离大环境而孤芳自赏、自命清高,不去传唱,自以为是“绝活儿”,结果很可能会成为“绝户儿”。
眼下,郭兰阳在北京最热闹的东直门,开了一家“喜聚酒楼”。这个名字,是姜昆给起的。“喜聚,就是戏剧的谐音。”郭兰阳说。
走进“喜聚酒楼”,人们感到新鲜,所有端盘子的服务员都穿着戏服。餐厅中间,有一个大戏台子,每天晚上6点准时开锣。身为老板的郭兰阳,只要看到有客人来了,就上去给唱一段儿大鼓。“总能赢来一片喝彩!”郭兰阳得意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