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源里芳草鲜美,落英缤纷,阡陌交通,鸡犬相闻。这里的人过着“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闲逸生活。所以“暗恋”在这里似乎没有滋生的可能,可生活忍受不了简单,艺术也容忍不了简单。于是,当“暗恋”遇上了“桃花源”,一切就都复杂得灵动起来了。
这是一部让你的想像无限延伸的电影。影片一开
始就没有传统的字幕介绍,取而代之的是一块拉开的大幕,舞台浸透了幽蓝的光从幕布的开口中被拉了出来。导演也没打算老老实实和大伙说故事,他花了100多分钟的时间用电影表现舞台剧的形式给我们展示了一个层叠式的、重离间效果的、形式第一的“戏中戏”。其实这种“戏中戏”的模式也不是第一次在电影中使用,但与《霸王别姬》中的京戏、《戏梦人生》中的布袋戏不同的是,它不是蜻蜓点水般地一带而过,而是将舞台语言无限扩大到了整个电影中,但又完全觉察不出糅合的痕迹。导演的高明之处就在于此吧!
在台湾混乱的演出状况下,《暗恋》和《桃花源》剧组意外地在一个剧场里彩排。电影是从《暗恋》的故事开始的,还是青年时代的江滨柳与云之凡在飘着秋叶的黄浦江边互诉情意,感叹时局变幻,并相约日后再次重逢。导演的突然插话,使观众知道这原来只是电影中的戏剧。但随后我们才慢慢明白,原来话剧中要说的正是电影要表达的故事。
《暗恋》讲述了一个爱情悲剧:江滨柳与云之凡因战乱而相遇,又因战乱而离散。苦恋40年后再次相见,早已物是人非。而《桃花源》是一部古装喜剧:武陵人老陶从婚姻的危机中悲愤出走,偶遇传说中的桃花源,度过了一段似神仙般的梦幻时光之后,回到家中,发现妻子春花和新欢的激情同样陷入柴米油盐的琐碎之中。
影片中,这两个剧组在一个剧场里争夺排练场地,互相干扰,打断,却阴差阳错地产生了绝妙的戏剧冲突。两出原本就存在绝对相反对立面的戏,在影片里得到了就像长和短、胖和瘦、静和动那样反差极大的相互弥补,使原本单薄的两出戏变得丰腴起来。这让人想到在古希腊,人们连看3个悲剧之后总会再看一个羊人剧(satyrplay),它往往能起到讽刺前面悲剧的效果。其实当人的情感到达一个激烈的极端之后,再用另一种相反的方式来嘲讽,往往会达到净化的目的。于是我们发现原来悲到极限与喜到极限,人类的表情都是一样的:彻底的忘我。
平心而论,如果将《桃花源》和《暗恋》单独拿出来拍成电影,一个悲情得有点矫情,一个闹腾得近乎荒谬,观众可能会打发几滴眼泪或者赏赐几声欢笑,但绝对不可能产生那股激荡内心的力量。但是,当导演巧妙的将二者结合在一起,放在一个混乱的剧场里,再加入一些随意打乱因素的时候,《桃花源》就开始变得很奇怪起来了:这个原本闹得有点夸张的喜剧,到最后竟让人觉得伤感起来,而且这种感觉和《暗恋》结尾那悲怆的气氛像扭麻花一样纠缠在了一起,最终变得无法分开。江滨柳与云之凡命中注定相遇但却不能相守相依的爱情,武陵人老陶、春花、房东袁老板之间的三角恋,还有那个时不时出现、满剧场呼唤“刘子翼”的神秘女子,这其间的重重叠叠、穿梭交替,似乎恰恰印证了现实生活中爱情的生存状况:相爱,但无缘相聚;婚姻-外遇-婚姻;真爱的寻觅……于是我们又回到了最普通的、亘古不变的主题上来:世界上到底有没有永恒的爱情?
武陵人老陶与妻子春花可能也曾相亲相爱地享受过一段美好生活,可日子久了,缺点被无情地最大化,而优点变得透明起来,所以当老陶在养家、传宗接代上都无能为力时,妻子春花“只好”另寻“桃花源”―――袁老板。其实这段爱情完结时,春花和袁老板的爱情也正由高潮在不知不觉中转入低谷。而江滨柳与云之凡的爱情虽然坚贞,但如果不是战乱使他们被迫分离,而是走在一起,结婚生子,想必最后的结果就是老陶、袁老板、春花的结局了。
究竟有没有永恒的爱情?影片的回答虽然是否定的,但那个寻找“刘子翼”的神秘女子或许能给我们带来找到“桃花源”的希望。因为生活中还是有很多人相信世上有“桃花源”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