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市民王先生在该市一家叫做“妈妈手”的餐馆就餐时,惊讶地发现餐馆墙壁上挂着一份赫然写着“四亿支那人”字样的饰品,对此,该餐馆经理表示,“挂这种装饰没什么不妥,也不知道‘支那人’的含义是什么”。(《新京报》2月17日)
在中国,尤其在一座曾经长期受日本侵略军蹂躏的中国城市的公共场所,悬挂对国人的羞辱性称呼竟称“没有什么不妥”,长春这家餐馆的麻木无知无疑令人汗颜。但老实说,面对其“不知道‘支那人’的含义是什么”的辩解,笔者又不能不承认,恐怕多半也是实情。近年来,这类自取其辱却恬不知耻的事情可谓多矣———穿着日本军旗服招摇过市的明星有之,将作为民族痛史的南京大屠杀做成游戏光盘玩耍者有之,以“九一八”为“吉利日子”大摆婚庆宴席者更是年年不乏其人……
为什么我们对历史总是如此健忘、伤疤未愈痛楚已去?直观的反思也许是,我们的历史人文教育出了问题,存在太多的欠缺和淡漠。这样说当然不算错,但问题是,历史人文教育靠的又是什么,又用什么去支撑呢?
人们常说,“前事不忘,后世之师”,“历史是现实最好的镜鉴”。其实,既然历史是已经过去的事实,那么就意味着,其警示现实的作用,就不可能是自动发挥的。因此,历史教育也好、历史意识也罢,除了认识层面上的重视之外,更重要的还在于,要通过主动收集、保存起来的史实来支撑、捍卫。无疑,这样一种珍重历史的行动,其价值不仅是史学研究意义上的史料,更是民族记忆、家国情感得以濡染传承的知识和人文心理基础。
然而,在这方面,我们究竟做得如何?说到这里,不能不想到2月16日《南方周末》上一则关于中国“慰安妇”现状的报道。据长期从事“慰安妇”研究的苏智良教授介绍,十几年来,受个人力量及各种其他条件的限制,其掌握的中国“慰安妇”仅100多人,而实际的数量应该是这个数字的几十倍。但就是这100多“慰安妇”,由于长期处于“孤、老、病、贫”的困境中,目前仅剩下48名幸存者。为此,苏智良疾呼:“‘活历史’正在消失,她们的境遇理应引起13亿国人的关注”,“她们的坚持是正义的象征”,“希望国家对这些饱受磨难的老人,有制度性的保护与帮助”。
长期以来,说到日本对于当年侵华战争的暧昧乃至美化行径,愤慨之余,我们常常将其与同为战败国的德国对犹太人的忏悔态度作对比,并从文化信仰的高度分析德日所以存在认罪反差的根源。如,认为德国有罪责文化而日本没有,这样的理解当然不无道理。但是,显然这并不是问题的全部和关键。比如德国之所以认罪、甚至认到总理下跪的程度,是否都是自省的结果?作为受害人的犹太人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看看数十年来犹太学者数以千万计的大屠杀研究专著、论文,看看纪念馆里那些密密麻麻详细记载着犹太人死难名单的纪念册,我们应该不难找到背后的答案。
比较之下,作为“活历史”的48名中国“慰安妇”,及其他我们仍毫不知底细的慰安妇们时下所面临的困境,岂不令人唏嘘、忧心?不止如此,还有多少历史被我们人为地过滤,人为地选择遗忘?如果我们甚至不能珍惜珍重好这些民族苦难的直接见证人,那么我们何以记住历史,何以让诸如“支那人”上墙、日本军旗服上身这样的闹剧、痛剧不再发生?而如果我们自己都麻木于自己的历史、忍看承载历史深痛的“活历史”湮灭,那么又如何避免他人的无耻抵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