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瑞敏已经把海尔做得很大了，但他整天告诫自己的是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这是一种什么心态？与张瑞敏构成鲜明对比的是同城的青岛啤酒的老总彭作义。彭被称为“彭大将军”，张扬、叱咤风云是彭的风格。谈到张瑞敏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彭说，“我不会讲这句话。”企业家的个性没法比。青啤当然是世界名牌，不需要太谦虚。但彭作义英年早逝，与张瑞敏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比，多多少少，还是从一个侧面反映了不同的心态和观念。

    上世纪90年代，众人下海南、深圳炒房地产的狂潮中，任正非坚决不搞房地产，而是埋头搞他的C＆C08机，使华为成为我国在科研方面舍得投入、做得最好的企业之一。世纪之交，千百家电信企业奔赴纳斯达克，在新一轮的上市热潮面前，任正非却不上市、不跟风，抛出了《华为的冬天》，卖掉了华为电气。在《华为的冬天》中任正非有一段话说，自己这20多年来，整天所想的就是失败。这段话可以很好地解释华为的成功。任正非被称为“不上市、不接受采访的怪人”，这代表了很多人的感受。

    像任正非这样的怪人可能是少数，但正是少数构成了典型。科利华的老总宋朝弟接受记者采访时，强调最多的就是，“一定要做少数人，因为只有少数人才能成功”。张瑞敏说，“有50％的把握就上马获得的是暴利，有80％的把握上马获得的是平均利润，有100％的把握上马就获利的一上马就死”，说的也是同样的道理，不能跟进、跟风，而是要独辟蹊径！

    沃尔玛连续数年名列世界500强榜首，但公司创始人山姆·沃尔顿一辈子拒绝媒体采访。临退休前，沃尔顿最好的朋友亲自出面，为其初出茅庐、刚刚当上记者的女儿说情，希望沃尔顿能接受女儿的采访。碍于情面，沃尔顿不得不接受采访，但整个采访，沃尔顿也只是讲了3句话。第一个问题：“请问促成您公司成功的因素有哪些？”“正确的决策（Gooddecisions）”；第二个问题：“是哪些因素使您能作出正确的决策？”“经验（Experiences）”；第三个问题：“有哪些经验让您能作出正确的决策？”“失败的决策（B ad d e cisio n s）”。有关德国首富阿尔布莱希特两兄弟的最新报道是在1953年，报纸刊登他们的照片离现在最近的时间是在15年前，我们除了知道他们中的哥哥今年82岁、弟弟80岁，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洛克菲勒在遗嘱中明确地禁止后人为他立传。

    瑞典首富坎普拉德是宜家的创始人，但在哪里能看到他的材料？

    意大利首富贝卢斯科尼家族名声显赫，但那是因为他们是政治明星。

    真正的企业家，并不是我们在大众媒体上经常看到的那种样子。那种肤浅的形象，离真正企业家的另一面，离他们真实的内心，有很大的距离。真正做大做强的企业家是默默无闻的一群人。他们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也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从优秀到卓越》的作者柯林斯说得好：“卓越，与潮流无关。”不但无关，而且，卓越创造潮流。

    许多报道，甚至主流企业理论和经济理论都认为，企业家就是在追求利润最大化。但许多企业家在私下里告诉笔者，真正支持他们取得成就、渡过难关、抵抗风险的，不是利润最大化，而是成就感、责任感等等。我们通常认为，企业家惟利是图、不近人情，但通用汽车的斯隆却坚持，只有当他的《我在通用汽车的岁月》一书所涉及的人全部不在世时，才出版自己的传记，以免伤害了任何人！就算是追求利润最大化，企业家也是那种能把“企业”上升到“事业”的高度、对它产生信仰的少数人。

    那些不事张扬、不上市、不立传、不接受采访、“不着文字”的企业家，有着什么样的一种心态、怎样的一种心理人格？李开复说，“做最好的自己”，但什么是“最好的自己”？我们不知道“另一个世界”是什么样的世界，主流企业理论经济理论也没有很好地解释这个世界。在传统观念中，它是一个并不怎么神圣的世界，但恐怕不是常人、常识自以为是的那个世界。

    今天，我们确实可以看到许多明星企业家。海尔有张瑞敏、海信有周厚健、青啤有彭作义、双星有汪海、澳柯玛有鲁群生、伊利有郑俊怀、蒙牛有牛根生、荣事达有陈荣珍……留心看一下，就可以发现，出明星企业家的大都是国有企业。为什么？因为，明星企业家要把自己做到离不开自己。但我认为，就算产权健全了，企业经营恐怕也离不开企业家。

    （作者系国家行政学院公共管理教研部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