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系统的商业贿赂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估计没有几家医院敢说自己跟医药代理商、回扣之类毫无瓜葛。广东江门市新会人民医院的140名医务人员集体受贿,不过是一潭浑水中泛起的一点水花,给公众因太多愤怒而变得麻木的神经,一些轻微的刺激。谁都知道,这不是第一个,也绝不是最后一个,在你走进医院之时,依然得面对名目繁多的各项检查、大处方、高价药费甚至使用假药旧药的惶惑不安。 新会医院只是一家有100多张床位的二甲医院,但两年内三任院长竟然都因受贿被捕。其中一任院长,两个月内收受贿赂134万元。互联网上,此条新闻下面有着这样的链接:江苏江阴第三医院原院长受贿上百万元,四川达州中心医院原院长受贿122万元被判刑,安徽宁国第二人民医院原院长受贿被判刑,四川36名医院正副院长因吃回扣受贿落马…… 仅看这些标题,就知道受贿之风在医疗系统是如何地盛行。如果将这个系统比作一个水池的话,池水已遭污染,那么水中的鱼(医务工作者),又有几个能幸免?新会医院的集体受贿,不就是最好的明证吗? 再往下深究,就会发现,从监管部门,到医院,再到院长、医生,已经形成了某种权力链。从顶端开始,权力就处于缺少有效监督和制约的失衡状态,每一个环节,都理直气壮或多或少地借助手中的权力为己谋私利。看一看新药审批中的权钱交易,药品招投标中的种种黑幕,医院和医药商的秋波暗送、利益共享,医务人员的拿回扣、要红包、开大方,就知道鱼有鱼的招数,虾有虾的活法,但凡手中有一些权力,就一定要加以利用,使其发挥效益最大化。 如果从更大范围观察,权力失衡,正在成为一种社会病,大有流行蔓延之势。在社会的权力大系统中,政府、单位组织、个人构成由大到小的权力链,政府的权力失衡,必然会对单位组织及个人产生影响。通俗的说法,就是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如果最大的权力拥有者政府,都存在权力的滥用,那么就很难保证单位组织和个人将权力控制在恰如其分的界限之内。 权力原本是为公共利益服务的。遗憾的是,监督、约束机制的缺陷,为权力异化为部门利益、集团利益、个人利益提供了种种可能。一些地方政府滥用权力,借助权力谋利,诸如非法占用土地、直接卖地赚钱,将公共收入变成自家小金库,利用职权贪污受贿之类,屡见不鲜。 一旦政府的权力变异行为成为榜样,单位组织也就不可避免地“上行下效”。银行、学校、医院、电信、石化等等拥有某类特权的单位组织,也都理直气壮地将权力转化为利益。前些日子,北京进行执法检查,查出42家学校和医院少报工资收入7.5亿元,以至将全市的人均工资水平降低了159元。而电力、电信这些垄断行业的高收入、高福利早就人所共知。劳动和社会保障部副部长步正发披露,目前,电力、电信、金融、保险、水电气供应、烟草等行业职工的平均工资,是其他行业职工平均工资的2到3倍,如果再加上工资外收入和职工福利待遇上的差异,实际收入差距可能在5到10倍之间。但在目前,要对这些行业的高收入进行限制,困难重重,设置最高工资上限尚无时间表。(《中国证券报》6月27日)。说白了,所谓的困难,实际就是利益之争。当某些单位组织的权力大到一定程度,想对其进行有效约束和改革就会变得困难,加之涉及利益的再分配,想要“开刀动手术”,只会难上加难。 权力带来的种种好处让人艳羡。而个人,一旦拥有了权力,也就想方设法地将权力变现。人人都看到权力的好处,人人都会感觉他人在滥用权力之时自己的被剥夺感,于是,越来越多的人超越权力的使用边界,以权谋私,以权获利。就像传染病一样,人人被感染,成为带菌者。此时,要保持鹤立鸡群的良知和清醒,代价太大。 我们都在责骂贪官、痛恨腐败、怒斥特权,但当我们生活在一个遭遇权力失衡病毒侵蚀的病态环境时,我们又会自觉自愿地加入追逐权力、以权谋私的行列,只要手里有一点点可以变现的权力,就会加以利用,拿来寻租,并将由此得来的好处心安理得地揣进口袋。 于是,列车乘务员可以在“春运”高峰拿出千金难求的火车票送人情;小学老师可以接受家长的礼物让某个学生坐在教室前排;司机可以开着公车带家人在路上横冲直撞;连楼下的停车收费管理员,也凭着手里的那点小权力,不撕发票贪污停车费呢。 大家都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