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驾车走滇藏线,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但两个司机都是残疾人,一个没有双手,一个因小儿麻痹后遗症双腿致残,他们要去征服以路险而著称的滇藏线,这就是稀罕事儿了。他们不光自己要去,还募集了价值超过100万元的药品和文教用品,准备捐赠给沿途的学校和卫生院。这里面一定有很多有趣的故事,所以,我坚决要求跟他们走这一路。
出师不利
2006年7月7日清晨,8辆进口高级越野车组成的车队,驶离丽江古城。路人好奇地注视着这支庞大的车队,车身上,“2006年中国健康扶贫茶马古道万里行”的标识尤其显眼。
“地图上的几厘米,飞机上的几小时,健康扶贫万里行,茶马古道广播电台现在开始广播,我们即将离开美丽的丽江古城,前往拉萨。沿途将经过德钦、盐井、芒康、八宿、波密、林芝、工布江达,估计全程需要8天时间”。对讲机里传来领队何跃林兴奋的、略带丽江口音的声音。他是头车1号车的司机,一个精壮的纳西汉子。
“真难想像,他是怎么开车的?”其他车上的志愿者议论起来。他们多数人刚认识何跃林,发车前,看到何跃林爬上车顶,用两节断臂接住旁人抛上来的药箱,麻利地装车、捆扎,大家都傻了眼。
小时候,一场意外使何跃林失去了双手,肘关节以下只有不到10厘米的上肢。有人困惑:“他没有双手,怎么还能边开车边用对讲机?”
何跃林有个外号:“丽江玉龙雪山下的男维纳斯”。他酷爱汽车运动,22年间安全行车100多万公里,从未出过任何事故。他还是一名业余赛车手,多次在国内越野赛事中取得优异成绩。一个专业赛车手曾当面叹服:“你是无手车神”。耳听为虚,志愿者杨志红第一次坐上他的车,一手紧紧抓住车门把手,两眼直盯着前面的路况,一言不发。
2号车由孙杰驾驶。8个月大时,一场高烧使得他失去行走能力。曾经有一部电视纪录片讲述孙杰的故事。片头是孙杰自己的创意:一系列干脆利落的换挡,越野车在原野驰骋,画面快速切换,很有动感。最后,车门打开,伸出来一副拐杖。
孙杰目前是中国初级卫生保健基金会劝募管理局局长,策划过多次健康扶贫大型活动。为了学开车,他曾把沙袋绑在腿上,愣是把瘦得皮包骨头的双腿,训练得能自如开车之后独自驾车环绕中国支持北京申奥,被媒体誉为“中国残疾车王”。
2004年,孙杰策划残疾人驾车挑战世界屋脊和珠峰大本营的活动,认识了何跃林,两人一见如故。彼此约定:“我们就是对方的双手、双脚”。他们时常这样出现在媒体面前:何跃林推着孙杰的轮椅送他到采访席,而孙杰则用有力的双手把话筒递到何跃林面前。
2006年6月26日,两人各开一辆越野车,从北京前往丽江,车上装载着不少从北京募集的药品。这天,是毛泽东提出“将医疗卫生工作的重点放到农村去”的指示发表41周年纪念日。这次健康扶贫万里行,同时也是农工民主党北京市委直属支部开展的一次农村医疗卫生状况调查。
快到昆明时,遇上了洪水造成的大面积塌方,桥梁也被冲垮,估计几天内都难以通路。而更多的志愿者正从全国各地赶往丽江,大队出发的日子绝不能拖延。两人一合计,决定改走那条连老司机都头疼的“死亡之路”。
这天中午,孙杰驾驶着越野车,刚拐过一个急转弯,忽然有一辆对头车撞了上来。在云南山区,路险车少,往往一边是悬崖,一边是绝壁。一般司机都习惯把车开到逆行车道上,碰到对头车再改回正常车道。这次,一辆桑塔纳轿车在弯道上超过一辆大巴,占道后速度太快,来不及转回正常车道,直接撞在了孙杰的车上。
一声巨大的撞击声后,两辆车都损伤严重。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何跃林,一头撞在前挡风玻璃上,把挡风玻璃撞得凸了起来,足有半个篮球那么大,而他居然没事!基金会的一位工作人员胳膊骨折,对方车上也有好几人受伤。何跃林赶紧下车,检查两边的伤者,安排大家就医。
事故的责任在对方,难题却摆到了孙杰面前:活动还要不要继续?到了丽江,车队将扩展为8辆车,随行人员多达33人,雨季已经来临,路上随时会有泥石流和塌方,万一再发生事故,谁能承担责任?好心人建议中止活动,或者在丽江附近把药品捐赠了,也算功德圆满。
这天,其他几位志愿者改乘火车前往昆明,孙杰、何跃林和志愿者岳云松驾驶另一辆车继续前进。夜里两点,道路越来越险,大雨倾盆。车辆行驶中出现打滑,道路左侧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右边山崖上不时有脸盆大的石头滑落。“我们几乎是在石头组成的枪林弹雨里穿过”,岳云松回忆起那段经历依然心有余悸,“我们的汽油指示灯一直在告急,沿路的加油站晚上都不营业,幸运的是,我们居然坚持到了天亮。”
到了昆明,孙杰决定:按原计划出发。为安全起见,车队所有用车一律改为性能更好的高级越野车。而中国初级卫生保健基金会的领导则要求参加此次活动的全体人员都签订安全责权书。
路遇塌方
雨一直下。过了德钦,大家担心的情况终于发生了:德钦前往芒康51公里处,发生了大面积塌方。
7月8日下午,车队到达塌方处。前后两边已有近20辆车被困。志愿者们下车来,开始还有人说,我们用手清出路来,一到现场,大家都不做声了。横在路中央的石头足有几吨重,山上的石头风化得厉害,下面一动,上面的石头随时可能再滚下来。
只好原地等待。早晨出发时,气温才三四摄氏度,大家穿着冲锋衣,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而眼下,个个都只穿短袖T恤,还把墨镜、太阳帽都戴上了。孙杰看了看手上的多功能手表:气温44摄氏度,海拔2070米。
晚上8时,救援车依然没到。何跃林决定,车队掉头。
回程路上,何跃林看到几个小孩,一打听,山上有个藏族村寨。于是,全车队开进了那个小村子。几个志愿者进去考察,房子外观挺漂亮,里面却黑乎乎的。一位老乡热情地要把自己的夫妻房让给女士住,可那被褥黑得都看不清本来颜色了。有人心里打起退堂鼓,想返回德钦县城去。何跃林态度坚决:天都黑了,还在下雨,路上没准还会遇到泥石流,只有在这里最安全。
何跃林这时像个大管家:“听我指挥,男士们在一楼打地铺,女士们住二楼,司机师傅准备帐篷睡袋,在院子里露宿。”有人来问,没有厕所怎么办?他把胳膊朝门外一挥:“在苞谷地解决就好,回报大自然。”
临近10时,村口又热闹起来,返回德钦县城的车辆,在路上遇到了泥石流,只好折回来。何跃林大笑:“怎么样,我猜得没错吧!”
这一晚,行动不便的孙杰,在2号车上蜷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何跃林安排好大家的早餐,便带着1号车去塌方处探听情况。大铲车已经来了,施工队还带来了两箱炸药。
施工人员用粘土和碎石,在大石块上堆出个凹槽,把炸药拆散,把粉末堆在凹槽里,再安上导火索,然后清场,所有人员撤退到200米以外的地方。“轰”地一声巨响,黄色的尘土扬起二三十米高。大铲车随即开进现场,把炸碎的石头推进江里。然后再炸、再清路。
中午,车队其他车辆也陆续赶到。志愿者们坐在车身的阴影下,眼见影子从一边挪到另外一边。开始大家还兴奋地聊天、做游戏,到后来全蔫巴巴地坐着发呆。温度计显示,气温49摄氏度,而车队的矿泉水已经喝完了。
何跃林坐在车上,谈起自己的故事:9岁那年,他拣到一枚废弃的炸弹,就在他好奇地把玩时,炸弹爆炸了。他昏迷了10天,醒来后发现永远失去了双手。他曾经痛不欲生,拒绝出门,因为“连上厕所都需要别人帮忙”。家境贫穷的他安装不起假肢,但他没有放弃希望。
他请母亲缝了个小布袋,灌上米糠,用残存的小手臂不停击打,锻炼自己的残臂。伤口破了,鲜血直流,他也不愿意停下来。一个布袋破了,又一个布袋破了……几个月里,他打破了30多个布袋。然后,把米糠换成沙子、石子,终于把伤口的肌肉训练得富有弹性、感觉敏锐。
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尝试着开车,居然开得还不错。他常年在林区跑运输,用双臂握方向盘、换挡,像任何一个正常人开车那样,不需要对车辆进行改装。几年前,他贷款在丽江开了一家租车行,还解决了好几个下岗工人的就业问题。“如果把自己封闭在家里,只会失败。残疾人必须学会融入社会,你只有广交朋友,才会学到东西、得到机会。”
因为塌方受阻的车辆排出好几百米远。车队有几辆车排在后面,想赶到前面与大队会合,别的车不肯让道。何跃林听说情况,扭头就走,过了半小时,他带着那几辆车回来了。大家对他的公关能力赞叹不已,真不知他是怎么说动那几十辆车让道的。他撇撇嘴,“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下午4时,终于通车了。有心人给记录了一下,整整炸了6次。
之后的路况并不好。何跃林边开车,边不断用对讲机给车队报路况:“前方弯道会车,注意安全”,“前方有牛警察横穿公路,小心避让”……
逢到急弯,他会故意猛打方向盘,让后排的3位猝不及防挤作一堆,然后才“好心”地提醒:“注意——爱情湾!”
鸡蛋和土豆
7月11日,车队抵达西藏昌都八宿县然乌镇。天色尚早,大家欢呼,终于有时间,可以把积攒了几天的脏衣服拿出来洗洗了。
晚饭时分,才发现两个领队——孙杰、何跃林不见了。几个小时后他们回来,孙杰情绪低落,同去的志愿者邓显才也郁郁寡欢,连晚饭也没有吃。
次日一早,车队来到离然乌镇30多公里的雅卡村校——一所用泥土和树枝堆起来的小学校。孙杰说,昨天来“踩点”时,如果不是询问当地人,他真以为这是一座废弃的院落。
“这一路,我们在好几所学校进行了捐赠。但当地领导总是介绍条件最好的学校给我们,我想,一定有很多学校,更需要这些捐赠。所以,昨天我们自己出来,找到了这所村校。看到了最真实的情况。”孙杰说,他的眼角含着泪水。
女教师宿舍的整个墙壁和屋顶,全是那种红蓝交织的编织袋缝合起来的,两张单人床缩在屋角。屋子另一角堆着杂物,几口给学生做饭的大锅,一小块熏得发黑的腊肉,白菜外面的叶子早已发黑。志愿者赵燕当场就掉泪了。
听说今天有北京的客人来,十几里外的康沙村校全体师生都赶来了。两所学校的50个孩子齐刷刷地站在院子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志愿者抱来的篮球、足球。他们从没玩过这些。
孙杰拄着双拐,向全体志愿者介绍3位女教师:“袁宏,重庆妹子,24岁,在这里教书4年了。米玛普尺,22岁,巴桑央宗,也是22岁。这里不通汽车,她们每隔三四个月步行去镇上,把蔬菜背回来。”
到这里工作的第二年,袁宏回家探亲,回来时给学生带了些鸡蛋。学生问她:“老师,这是土豆吗?”袁宏当时就哭了。这个地区不养鸡,孩子从没见过鸡蛋,记忆里最美好的食物就是土豆。
袁宏留了下来。这里每年9月开始下雪,直到来年6月。“每到化雪的时候,宿舍里就像在下雨。”
北大企业家班的志愿者们,把在丽江购买的液晶电脑捐了出来。10位学员凑了5000元钱,给每个孩子100元。林正佳、董昨非两位志愿者,每人又捐出2000元,给老师改善生活。志愿者李平,委托老师选择一位品学俱佳的女生,“我要资助她,如果这孩子能考上大学,我一直资助她读完大学”。
何跃林说,要带7岁的女儿再来雅卡村校,找一个7岁的小朋友结对子。暑假时,邀请结对的小朋友去丽江玩。杨志红也说,要把儿子从北京送来,跟何跃林一起,再走一次滇藏线,好好教育一下孩子。
几个志愿者在大队人马撤退后,单独留下,和老师聊天。袁宏做了4个菜款待他们。“有炒洋葱、炒白菜,我根本吃不下去。那大概是她们一个星期的伙食了。”志愿者张勇感慨。
袁宏的老乡邓显才则更难过。他在日记中写道:袁宏告诉我,她们不怕恶劣的气候和艰苦的环境,真正恐惧的是漫长的孤寂和藏民的不理解。把孩子送到学校读书,意味着减少家中劳动力,藏民的抵触情绪非常大。回来路上,我心里堵得慌。这些年我常在外奔波,见过的灾难和贫困太多太多,但像袁宏这样,在这么艰苦的环境下,还以身奉献的年轻女孩,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唤醒了我迷失在利益纷争里的心灵……明年暑假,我要把她们3个接到外面去旅游。北京、上海、重庆,只要她们愿意,都没有问题!
董昨非留意到,在女教师宿舍的柱子上,有一个漂亮的彩色风车。他用相机拍了下来。“在那个杂乱的环境中,这个风车大概是袁宏她们心情的寄托吧。”出得门来,志愿者们发现,在学校的上空,悬挂着一道美丽的彩虹。
冰河历险
车队往入龙巴冰川方向前进,要路过一条冰河,几天前的大雨,使得河水猛涨。有老乡下水,试图为车队找出一条过河的道路。何跃林打量一下地形,胸有成竹地开车下水。
1号车冲进冰河,虽然有些颠簸,激起的河水溅上了前挡风玻璃,但坐在后排的杨志红并不担心。几天下来,她对何跃林的车技,已经完全放心了。短短一两分钟,1号车冲过了冰河。
紧随其后的5号车却陷在了河里。何跃林打开车门,第一个下水去救援,边跑边喊:“注意油门,不要熄火!”他冲到5号车前,观察了一下,立刻跑回1号车,打开后备箱,取出拖车带。然乌镇警员洛松江村跟着下水,央视记者王伟,抓起摄像机跟了过去。
5号车整个车头都陷在水里。车上的志愿者只好站到座位上。两分钟后,8号车下水了,何跃林和其他司机一起,把拖车带绑在两辆车上。由8号车把5号车拖上岸去。趁着拖车的间隙,他跑回1号车取了相机,对准两车连拍几张。
整个车队并未放弃过河的打算。9号车下水了,但也陷在河中,整个轮胎都被淹没。刚回到1号车上的何跃林,在对讲机里听到9号车求援,立刻再度下水。湍急的河水冲得他一个踉跄,他挥舞着两节短臂,努力保持身体平衡,却没忘记大喊:“紧急情况,我们的司机快下来帮忙,9号车在下陷!”
他再次回到1号车,从后备箱取出钢缆,往9号车送,这时,河水已淹到9号车的车窗。然乌镇一位工作人员过来帮着系钢缆,摔了一跤,差点被河水冲走,手机也掉进了河里。
很快地,9号车也被拖上了岸。一直在岸上用望远镜观望的孙杰,总算松了口气。他说,我虽然没下水,但我的心早就下水了。
至此,车队放弃了过河的打算。何跃林把1号车又开了回来。林正佳脱下身上的外套往他身上披,嘴里夸赞“一次性到位,真不愧是车王!”志愿者李世伟和张小强,则伸出了大拇指。
有人拿来干净衣服,何跃林一边换一边喊:“谁还有衣服,捐一套出来给小江村换!”
DV记录了这惊险的一幕,录像带的时间显示,整个救援过程只用了不到20分钟。
回程路上,何跃林满不在乎地对同车人说:“我参加越野赛过河,河水比这深多了,都能过去。引路的人没有经验,步行测的路线,不一定适合汽车过。要是我来指挥,就从上游往下开,保证全过得去!”忽然,他把车子一停,弯腰去找什么东西。很快,他用手臂夹着一个黑色小东西给其他人看,“瞧,就是它咬得大家不得安宁”。众人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只跳蚤!大家扑打了好几天都没有消灭它,居然就这样被何跃林轻松捏死了,立刻在“茶马古道广播电台”中予以播出,众皆愕然。
新农村工程
捐赠药品,是健康扶贫万里行的重要内容。在然乌镇,书记扎勇介绍说,我们这里卫生院条件不错,有先进的设备。到底是什么先进设备,他却不肯说。
卫生院条件看起来确实不错:新盖的房子,还有个单独的院落,有汉族医生,也有藏医。但先进设备到底是什么呢?医生李红霞搬出一台血压计、一个听诊器。“这就是我们最先进的医疗设备。”
药架上,只有简单的几种药品。几位志愿者被藏区的跳蚤咬得厉害,起了水泡,想要点药。李大夫犹豫半天,拿出一支药膏,大家一看,竟然已过期半年了。李大夫非常不好意思地说:“我们这里,很多常用药都不全。一次性输液器照理不能重复使用,但我们实在缺器材,只好给同一个病人多次使用。我们有3张病床,不过没有被褥,有住院病人来,都得自带被褥。”
孙杰吩咐,再多给他们留几箱药。“这些药品,希望你们给贫困的百姓免费使用,或者半价销售,所得收入用于卫生院发展。”
扎勇第一次从孙杰那里,听说了“新农村工程”这个概念。这次,健康扶贫万里行车队带来的捐赠和药品,已经是当地有史以来收到的最大一笔捐赠。他没有想到,孙杰还给他带来全新的一种思维。
“你看到这然乌湖了吗?多么漂亮的景色。我们在这里住的宾馆,虽然是当地条件最好的,但设施很不完善。房价也才100元,如果成立一个公司,我们请专人来管理,把软硬件条件都搞上去,也许就能收到200元,多出来的100元,捐赠给乡村学校,既带动了经济,又解决了办学经费的问题,不是很好吗?对于来这里住宿的游客,我们发给他们慈善证书,感谢他们为乡村教育作的贡献。”
在德钦,孙杰“推销”的是“新农村工程”的另一种思路:我们找企业捐款,为你们建一所电影院,每年由我们来提供片源,影院对老百姓免费开放。我们在放映间隙安排广告,作为对捐赠企业的回报。同时,希望你们安排残疾人来影院工作,解决他们的就业难题。
孙杰还有一个更大的计划:由企业捐助,开展农牧民自立计划。作为回报,农牧民在盈利后,从获利部分提取一定比例的资金,购买捐助企业的产品。这样,形成以公益促进经济,经济保障公益的良性发展。当然,这一切计划都要由“新农村工程”授权的公司来进行运作。
孙杰的故事颇有传奇色彩。15岁不愿拖累家庭而离家出走,在外流浪,修过无线电,办过广告公司和投资公司,被媒体称为“坐着轮椅的3A级国际金融策划人”。30岁后,他投身慈善事业,却没忘老本行——资本运作。他的一揽子“新农村工程”计划里,渗透着很多金融手段和思路。拿比较时髦的话来说,就是风险投资慈善运作,这种方式在中国比较新颖,但在国外90年代就有了。
还没到拉萨,孙杰就接到扎勇的电话,对“新农村计划”很有兴趣,邀请孙杰再详谈。这天,孙杰特别高兴。晚上,他破例喝了几杯酒,席间他对志愿者马杰说,我就是要用“公益+经济+产业运作”的模式,开创慈善造血工程,而不是输血工程。马杰形容自己“顿悟”了。
“孙杰组织的这次活动,太不容易了。”马杰感叹道。据他介绍,今年的劝募工作特别艰难,因为东北一家制药厂爆出丑闻,国内很多制药厂都缩减了广告投入。所以,孙杰今年只募集到将近100万元的药品,而2004年挑战珠峰大本营那次,募集到了400多万元。
拉萨不是终点
沿途,车队经受了泥石流、塌方、车祸、爆胎等各种考验,终于要抵达拉萨了。董昨非难耐心中激情,赋诗一首:“层峦叠嶂,三江竞奔放,茶马古道送健康,真情直系滇藏。丽江古城悠然,梅里雪山湛蓝,东达山口天寒,排龙天险何难。”此诗在“茶马古道广播电台”一播出,立刻赢得一片喝彩。
大家预谋:到了拉萨,一定要在布达拉宫门前,把孙杰和何跃林高高抛起,然后大家一起收手,让他们摔在地上。何跃林赶紧给孙杰解围,说别难为孙杰,他身体经不起折腾,你们怎么整我都行。然后,他在私下组织,为孙杰和女友安力,在布达拉宫操办一个“最顶级的订婚仪式”。
孙杰从小就受到周围人对残疾人婚姻观的灌输:要么找个残疾人相依为命,要么找个痴呆儿传宗接代。看到别人都有美丽的女友,他的内心也有种说不出的滋味。难道就没有办法改变这个观念?孙杰想到了征婚活动,他不但自己要找到一个好妻子,还要让天下的残疾朋友都看到,只要有信心,他们也会和健全人一样,拥有追求美好爱情的权利。孙杰参加了当时国内最红的征婚节目——湖南卫视的“玫瑰之约”。在第107期节目里,他和6位健全的男士同场竞争,并获得了当期节目的全部奖项。而眼下,他身边已然有了一位美丽的女友,安力。
一位志愿者打趣说,我如果像孙杰一样有钱,也能找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友。安力正色道,你错了,孙杰没有钱。
“我确实没有钱”,孙杰说,“别看我现在是个局长,可那不是掌管什么生杀大权的局长,只是一个劝募者。”
2006年7月17日,车队全体人员来到布达拉宫。何跃林大喊一声“我就是你的双脚”,背起孙杰,拾阶而上。布达拉宫的台阶高而陡,即使空手而上,也很容易有高原反应。马杰过来帮忙,两人轮流把孙杰背上布达拉宫的金顶。
大家想帮孙杰和安力拍照留念,工作人员过来阻止,这里不允许拍照。大家央求半天,说孙杰上来一趟太不容易了,而且这是他的订婚仪式,依然没得到许可。安力的眼圈儿红红的。
何跃林不顾高原反应,又跑下去找管理者理论。过了一会儿,他喜笑颜开地上来,终于说服了领导,同意大家到休息室去拍照。大家再一次被他的公关能力征服了。
孙杰和安力在布达拉宫的休息室,举行了简单而隆重的订婚仪式。主持人何跃林说,这是世界上最顶级的订婚仪式,祝你们永结同心,百年好合,永远幸福!一位老大姐献上了事先准备好的花束和喜糖。还有一位素不相识的游客,也过来给新人献哈达。不知怎地,所有女志愿者都哭了,好些男志愿者,也都陪着掉了眼泪。
“在认识何跃林、邓显才之前,我特别不愿意和残疾人打交道,觉得都是残疾人,在一起太丢人了。认识他们之后,我改变了,我特别愿意和他们在一起,因为大家都非常自信,都特别优秀。”孙杰说。
“残疾人做事,得有创造性才行。我和孙杰,一个没有双手,一个不能行走。但我们结合在一起,就拥有了健全的双手、双脚。我开车在行,孙杰才思敏捷,我们是最佳搭档!”
何跃林透露,明年,他们准备参加巴黎——达喀尔汽车拉力赛。虽然不是正式参赛选手,但倘能开完全程,也将是残疾人开车的一个纪录。
拉萨不是终点。对于何跃林、孙杰而言,他们此生将没有终点,永远在路上,永远在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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