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们可以从容地走进医院,要求医生用新的细胞替换自己体内已经老死的器官或组织细胞;走出医院时,我们就好像刚刚返厂维修过的汽车一样崭新而有力。
有一天,我们真的可以实现“海枯石烂不变心”的誓言,将自己1200岁的爱人拥在怀里,说一辈子情话。
拥有不朽的生命自古便是人类孜孜以求的梦想。这个梦想能够实现吗?它的实现需要人类付出怎样的代价?因为这不仅是一个前沿的科学课题,同时也是一个颇受争议的社会伦理问题。
英国伯明瀚大学基础护理和一般实践系生物伦理中心高级讲师希瑟·德雷珀女士,曼彻斯特医学、法律和生物伦理研究所大卫爵士、联盟生物伦理学教授约翰·哈里斯先生和干细胞生物试验室的负责人、伦敦大学国王学院“研究与年龄有关疾病的沃尔夫森中心”讲师斯蒂芬·明格先生,3位受英国大使馆教育处之邀为北京市民做了一场别开生面的科普讲座。
人类不再“非死不可”
“人类必须经历死亡的看法恐怕是错误的。”哈里斯教授解释说,人类的死亡并不是因为年老,而应归咎于衰老引起的各种疾病,如果疾病可以治愈,也许人类并不是“非死不可”。
疾病的治愈需要更新细胞,而活跃的人体干细胞正是提供这些新生细胞的动力工厂。一个干细胞每分钟可产生300万个新细胞,为骨骼、肝脏或大脑提供新的生命源,帮助治愈疾病。
然而,这些干细胞并非万能,它们只可生成相应器官的细胞,比如来自大脑的干细胞只能生成大脑细胞,而来自血液的干细胞则只能生成血液细胞。另外,细胞会不断衰老进而死亡,而普通干细胞又很难生成大量可用于治疗的细胞,这就给医疗造成了一定的困难。举个例子,当一位A型血的重病患急需血浆救命,而医院血库里恰好A型血不足,那么即使对面街区的居民就有大量供血的能力,恐怕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所幸的是,一种特别的干细胞已经被发现,它能无限分化形成机体的任何细胞、组织和器官,这就是胚胎干细胞,又称“万能细胞”。
6天大的胚胎组织,经过体外分离后,理论上可提取约50个干细胞,这些干细胞是“全能的”,对“再生性疗法”(将干细胞植入体内的疗法)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为什么干细胞对延长人类生命如此重要?明格教授从专业的科学角度给出了解释,“人类年老多病是由于体内一些器官中,健康并富有活力的细胞不断减少。失去了细胞的器官很容易产生疾病。脑部细胞缺失可能引起帕金森综合征;肾脏、胰腺的细胞不能正常的工作,可能导致糖尿病。而我所从事的干细胞研究正是寻求这些疾病的治疗方法。‘再生性疗法’就是使干细胞在这些发生病变的组织器官中生成一些维持器官正常工作的细胞,更新人体细胞,恢复组织机能。”
明格教授还说:“当然,这些干细胞并不能直接治疗类似于癌症这样的疾病,但是,如果我们能够拥有这样一套治疗方法,就有可能使人类的寿命在很大程度上得到延长。现在人类的基本寿命只有七八十岁,但随着科技发展,对生命的预期将不可估量。比如说,现在的技术能够使我们的寿命延长20年,在被延长的20年中科学研究并未间断,寿命近百年的人类又可能获得另一个20年的生命期,以此类推,‘第一个能够活到1000岁的人类或许已经出现在我们中间’。”
夹在科学与伦理中间
胚胎干细胞的研究带给人类“永生”的希望,但距离它的实现,还有很长一段路程。
“我们现在所取得的胚胎,来自那些参加不孕症治疗的妇女。”德雷珀女士解释说,“当用于治疗的卵子有所剩余时,她们有时会考虑捐献。即使这样,我们目前仍无法得到足够的胚胎和卵子支持干细胞的研究,恐怕在这样的情况下,要实现哈里斯描述的情况是不可能的。”
解决这个困难的方法是一直困扰德雷珀女士的问题。“我们可以强迫妇女捐献卵子,但这种行为并不值得提倡。”强迫捐献得来的卵子可能存在某些基因上的缺陷,质量无法保证。另外,没有国家也没有任何法律规定妇女有捐献卵子的义务。“特别是捐献卵子的行为可能对妇女本身造成伤害,不仅有导致不孕的危险,甚至可能在意外中失去生命。这样一来,强迫捐献的行为,在很大程度上与人类社会奉行的道德伦理体系有所冲突。”对这个问题的讨论不仅局限于科学范畴内,它更是备受哲学家、社会学家和普通公民关注的社会问题。
“当然,我们可以付费购买卵子,也可以劝说妇女做一次纯粹而无私的奉献。但无论如何,保障这些妇女的权益和安全是研究者必须考虑的问题。”
哈里斯教授和德雷珀女士更为关心的是永生所带来的社会伦理问题:在科学突破生命极限的那一天,我们是否在精神上做好接受“永生”的准备?
当地球上拥挤着几十亿甚至上百亿“高龄人口”时,没有死亡,只有新生,这颗脆弱的星球能否承受人口膨胀带来的巨大压力?
当人类拥有不朽的生命,是否愿意放弃繁衍生息,因为我们已经不需要子女来延续自己生命的意义?
当细胞植入代孕妇女的体内,提供细胞链的不孕症妇女是否愿意放弃成为一名母亲的权利?
当我们拥有1200年的生命,每日的饮食是否会制造出数以亿计的肥胖症患者……
永生,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从科学的角度来说,干细胞治疗方案完全可行。医学界也已经将此技术投放到某些疾病的治疗当中,并在帕金森病、糖尿病和心脏病这3类顽疾上取得了可喜的成就。
“人体胚胎干细胞研究领域还很年轻,2002年才刚刚走上正轨。一般来说,一种药品从理论的可能性上升到临床应用差不多需要15年时间,目前只有美国和印度等国的少数研究机构开展了临床试验。我们不希望这个技术发展太快,至少需要7年到15年的时间才能运用的临床当中。”明格教授强调,人们有权选择是否接受这种干细胞技术,也应该有足够的时间思考我们是否允许人类“永生”。
然而,即使利用干细胞完成“再生性疗法”的研究取得成功,但我们真的做好“永生”的准备了吗?我们愿意接受随“永生”而来的连锁效应吗?
拥有不朽的生命,也许意味着一场持续一年的讲座或持续百年的追逐;也许意味着你将与同一个人厮守千年;也许意味着一颗50岁的心脏要承受200岁的大脑和思想;更可能意味着人类将单独面对宇宙洪荒。
如果生命变得冗长而乏味,你还愿意选择“永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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