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生日的时候，他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是一个不倒翁：可爱的公主穿着蓬蓬纱的裙子，刚好遮住圆圆的底座。她笑他老土：“现在谁还玩这种东西？”

    “这象征着我对你的爱情。”他说，“只要我不倒下，我的爱情就不会倒下。”

    她笑了。因了他的注释，这个不倒翁的意义真的就有些不同了。无事的时候，她就让不倒翁摇来摇去：向左，向右，向前，向后，或者把她的头摁到桌面上，再松开手，看她蓦地骤弹起来，疯狂震荡……有一个人像不倒翁一样爱着自己，真的挺好的。他的爱便像不倒翁的圆底座，执著地支撑着公主脸上的甜美笑容。

    不倒翁是不会倒的。她知道。然而早知道这个结果似乎也让她有些莫名其妙地缺失：他为什么不会倒？是不是真的不会倒？无论碰到什么情况，他是不是真的就能够去选择永恒坚守？她把不倒翁拆开，发现底座里面有一个厚厚的金属片，她把金属片取下，不倒翁顿时就倒了——宛如她任性地、没有任何理由地与他分手，开始和另一个男孩尝试新的感情，而他也真的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她，再也没有回头纠缠一分钟。

    他的背影让她失落。真是可笑。她自己也觉得。一方面知道不倒翁一样的感情是多么珍贵，一方面又不甘心这样一眼望到底的感情，总想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去品品别的滋味，是好奇，是新鲜，也是被宠坏的小孩子的劣性吧？然而又有多少爱中的女人不是被宠坏的小孩子？

    小孩子有小孩子的逻辑。她和新欢不久就分道扬镳了。她还是觉得他好。于是又找到他。她恳求，落泪，写信悔过，去找他父母“曲线救国”……凭着以前的感情做底，她一直暗暗有着收复失地的把握。没想到任她千方百计使遍，他只拒门不纳。

    “你答应过我，无论怎样都不会离开我的。”最后，她蛮横无赖又振振有词地搬出了以前的依据：“我以为你不会像我一样背叛。我以为你真的像不倒翁。”

    “是你把不倒翁毁了。”他说，“不倒翁不怕外来的打击，但是如果在里面摧毁他，这世上的爱，就没有真正不倒的不倒翁。”

    “重装不可以吗？”

    “你以为爱情真的是玩具？”他说，“你居然还问出这样的问题来，证明我离开你是对的。”

    回到房间，她久久地看着那个依然笑着的不倒翁。是的，他是对的。她知道了。她从里面毁了他的爱情，用轻视和挥霍毁了他的尊严和倾情。她以为这是可以修复的，没想到却不可以。因为这是他最沉的金属片，是他的爱站立的基础，是他爱情不倒翁的重心。

    不是什么都可以重来的。不倒翁就这样被她拆掉了。拆掉之后的不倒翁，即使承诺的繁多如底座浇铸了纯钢，也禁不住一指的轻轻推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