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斌不是要救自己的命。12月12日,他和同学张帝一起救了一名跳河的女子。他们原本只打算喊喊“救命”，但围观的大人们无动于衷，他们只好自己出手。

    那天下午1点左右，张帝和4个同学在学校附近的公园玩“警察抓小偷”的游戏，秦淮河从一旁流过。一个女子，大约30多岁，穿牛仔裤、黑色外套，“眉毛用铅笔画过”，头发染成黄色，将一个袋子丢在张帝身边，用“很小的声音”说：小朋友，我把东西放这里。

    张帝闻到了一股酒味。那是一个超市提供的塑料袋，里面有几个橘子，4个空荡荡的白酒酒瓶。阿姨慢慢走向河边，“很伤心的样子”，坐在一块石头上，双手抱膝，望着发黑的水面。

    然后，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板蓝色的药丸，一仰头，全部吞了下去。“不要吵，看她要干吗？”张帝觉得有点不对劲，制止了嬉闹的同学。这时，阿姨从口袋里掏出两部手机，放在石头上，伸直了腿，慢慢地朝河里滑去。

    “救命啊，有人跳河了！”张帝见状，扯开喉咙就喊。十几个大人在不远处，看着那个女的，“没有反应”。“帮忙救一下吧。”张帝请求一位大人，对方不搭声，还掉头走开了。

    听到张帝的呼救声时，徐斌正背着一个沉甸甸的书包慢悠悠走过来。“徐斌，你快过来，有人要自杀。”张帝朝他喊。徐斌撒腿就跑，“啪”一声把书包甩在了地上，连文具盒都被砸开了。他一边跑一边脱下校服，露出红色的毛线衣。

    看到那么多大人在现场，“一直很相信大人”的徐斌停下了脚步，也喊起“救命”来。“我是个孩子，最多喊喊救命，或者打110。”徐斌对记者说。但当时他却看见，两个大人把手插在裤兜里，望着河水聊着天，“就当作没看见有人跳河似的”。

    这时，只要某个大人一伸手，就能抓住那个女的。徐斌到现在还很生气，他说：“我真为那些大人感到羞耻。”

    女子在拼命地用脚蹬水，看得出，她想远离河岸。水快淹到她的鼻子了。两个小孩决定自己救人。他们在五六米外的草丛里找到了一根一米多长的竹竿。徐斌抓住一头，伸手去“够”阿姨。张帝身子后倾，半蹲在地上，拉住竹竿另一头。但他的力气显然不够。

    总算有大人过来了，是一位60多岁的爷爷，一些更年轻的大人还是一动不动。爷爷和张帝一起拉着竹竿，并交代徐斌：“你一定要抓紧，就算拉不上来那个女的，你也千万别松手。”

    徐斌站在河边，最大限度地朝水中探出身子，伸长了手，但离阿姨还差好几厘米。他抬起右脚，踏进水里。黑色的旅游鞋、厚厚的黑袜子和紧身的毛线裤带给他的暖和一下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钻心的疼，他“啊”地大叫了一声。

    “冷啊，冷冰冰的。”12月16日晚，徐斌在电话中告诉记者时，还“咝咝”地抽了口气，“就像有冰块在扎我的肉。”

    他又迈出了左脚，小心翼翼地朝前走了两三步，脚底很滑。直到水没膝盖，他才抓到了阿姨的衣领。对方试图推开他的手，不停地蹬水。

    徐斌使劲往岸边拽她。好不容易拖到了岸边，她却还要往水里跳。徐斌和张帝紧紧拉住她，但是抱不动。这时，一直把手插在裤兜里观望的一个男人，也过来帮忙了。

    女子坐在地上，摸着自己的肚子，呕吐起来，喷出一股药味和酒味。一群大人围在一旁，有人望着女子“呵呵”直笑。“这下好了，你们考试可以加分了。”人群中传出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

    “不管考试能不能加分，人还是要救的。”张帝说。他觉得那些大人还不如小孩子有同情心。他分析，大人们不愿意救人，“可能是怕责任推到自己身上”。

    一个多月前，也是在秦淮河边，一个小孩一脚踩空，掉进了水里。当时，一个30多岁的叔叔正在旁边钓鱼，张帝请他救人，他不肯，反而说：如果他说是我把他推下去的怎么办？张帝只好拿着这个叔叔的鱼网，缠着小孩的手，和同学们一起把他拉了上来。

    徐斌和张帝，一个13岁，一个12岁，同是南京市东水关小学五年级的学生。他们随父母从外地来到南京，住在很简陋的棚子里。徐斌的爸妈就在门口摆个小摊卖烧饼，每天早上8点半以后，他们最害怕看到的人就是“城管的”。张帝的妈妈给城里人做钟点工，爸爸没工作。

    把女子救上来的第二天，徐斌感冒了，发烧到40度。12月14日，他和张帝参加了秦淮区教育局在学校召开的表彰大会，领到了荣誉证书和500元奖金。会上，领导要求全校学生学习他们用智慧救人的行为。

    但是几天来，他们听到不少议论，还是大人们说的，“考试可以加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