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旬老汉为病妻锯腿

    2007年年初，记者听说了山西省平遥县段村镇北羌村六旬老汉雷普贵在自家炕上为患病多年的妻子梁淑云做了截肢手术的奇闻，随即前往采访。

    在平遥县第二人民医院济困病房内，记者见到了62岁的雷普贵和躺在病床上的梁淑云。雷普贵告诉记者，妻子的腿是他锯掉的。

    雷普贵原是平遥县五金厂职工，58岁的妻子梁淑云一直在家务农。1996年夏季的一天，梁淑云突然昏迷不醒，后被医院诊断为脑瘤；2001年梁又患上心脏病，此后一直卧病在床；2003年，病情再次恶化，左腿从脚趾开始变色；2005年左小腿全部坏死。雷普贵说，当年夏天，他决定自己为病妻做“手术”，“眼看着她的腿一点一点地向上烂，再不动手术就来不及了”。

    以下是记者与雷普贵关于此次手术的对话：

    “为什么不去医院？”

    “去医院要花很多钱。”

    “当时是怎么做的？”

    “从膝盖关节那里，把筋割断，把烂的小腿全拿掉。刀是平时刮胡子用的刀片，最后将碾碎的增效联磺药片敷在创口上。”

    “你有没有学过医？”

    “没有，1963年当兵时学了点文化，字是一点都不会写。”

    “手术成功吗？”

    “还行，来医院前，腿上的肉都长好了。只是手术完了后一部分骨头在外面露着，平时总是流水，每隔一天要清洗一次。”

    “拿什么洗？”

    “买不起医用盐水，就用自己兑好的盐水，现在家里还放着几瓶。”

    记者采访时，侧身躺在病床上输液的梁淑云不时地发出“啊啊”的声音。雷普贵告诉记者，几个月前，梁因患病已不能正常讲话。

    锯腿者究竟是谁

    在平遥县西安社村，记者找到了雷普贵提到的多年来一直为梁淑云看病的当地“土医生”，而这位“土医生”却称为梁淑云截肢其实是他所为！他说，雷普贵说是自己做的手术“可能是为了保护我，担心卫生局查我非法行医”。

    记者闻听后大吃一惊。

    “你以前动过这样的手术吗？”记者问。

    “没有，是第一次。”

    “不怕出事故吗？”

    “也有顾虑，梁淑云有严重的风湿性心脏病，一般的医院都不敢给她看，怕出事故。”

    “那你为什么还要做？”

    “我眼看着她的腿一天天腐烂，老汉又多次求我做手术，并说后果不需我承担。对老汉的请求我觉得很无奈，所以我提出手术时老汉和他的子女都要在场，并且约定如果发生意外我不负责任。约定后，我从镇里医院借了手术刀和别的工具，手术完了后还输了十几天液。”

    “收钱了吗？”

    “没有，我是为了救人。平时两家关系就很好，老汉也很可怜，就是因为没钱他才无法去医院给老伴治病，这几年他家都拖垮了。”

    这位“土医生”没有执业医师资格证。他说：“办个证要花好几千元钱。反正我有个原则，只要是为救人，不出事就行，有没有证没关系。”

    记者从山西省卫生厅执法监督处了解到，虽然“土医生”同病人家属有过约定，但其“义举”仍属非法行医。太原市唐宁律师事务所贾金慧律师告诉记者，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336条规定，未取得医生执业资格的人非法行医，情节严重的处3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或单处罚金。

    “锯腿”背后的真实

    雷普贵承认了“土医生”的说法。至此，事情的真相似乎已经大白，而在“为病妻锯腿”隐情的背后，则是我们无法回避的真实现实。

    现实一：一人患病全家贫。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自梁淑云患病后，她的几个孩子就不得不辍学，当时，最小的孩子雷红星仅15岁，正读初一。梁淑云每天需要服用复方丹参滴丸，每盒21元，一盒可服用5天。为省钱，药量已从规定的10丸减至8丸。“不能比8丸再少了，乡卫生院医生交代过的。”雷红星说，“我妈病后，我就到太原去打工。由于没文化，到现在一个月只能挣800元，村里人骂我不孝，但我尽力了。”雷红星说着哭了。为给母亲买药，他还借了丈母娘家的钱。如今他家已是远近皆知的贫困户。

    现实二：没钱难进医院门。

    雷普贵说，2003年梁曾在太原某医院住院就诊，花了两万多元，但病情并没有得到控制。在无力继续支付医药费的情况下，他只好把老伴接回家里自己照料。此后，雷普贵曾到太原及平遥各处医院打听过，得知仅截肢手术一项就需花费5000元，自己根本无法筹措。“我看着她腿上的肉一点一点地向上烂。家里臭得都没法进人了。”因此才打定主意要把老伴的残腿“拿掉”，于是就有了“土医生”的手术和雷普贵的谎言。

    现实三：农村医疗救助体系尚不健全。

    记者从山西省卫生厅新型农村合作医疗办公室了解到，平遥是2006年新增的新农合试点县，当年全县农民参合率达80％。按照规定，农民每人每年交10元钱，门诊看病时可免费拿到10元钱的药，遇到大病住院可按一定比例补偿。雷普贵却说：“目前这种合作医疗不好。”他所说的“不好”一是参加新农合只能在定点医院看病。二是一进医院就要交押金。“今天交500元，明天又让交500元，后天又让交，直到看好病出院才能报销，前面的押金家里还是承受不了。”三是看病有很多项目不能报销。四是医院的药贵，在医院买药不划算，比如梁淑云经常吃的复方丹参滴丸，在医院买需21.2元一盒，在外边药房买一盒才16.5元。

    在当地政府协调下，平遥县第二人民医院已免费为梁淑云进行了治疗，梁淑云目前病情稳定。梁淑云的主治医师赵仁富告诉记者，医院重新做的手术虽然成功，但只是完成了治疗的一半，还要面对术后切口愈合、内科疾病等诸多问题。

    雷普贵对记者说，感谢政府为妻子进行免费救治，如果不是免费，“我准备两三年后自己再给她做一次截肢，不截的话会发展成骨髓炎”。

    新华社太原1月26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