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常听到企业老板嫌员工笨，批评说：我把大政方针都定好了，叫你们执行，那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经常听到老板嫌专家傲、不服管。但是反过头来，也经常听到员工私下里抱怨老板天天讲关注细节，自己却大大咧咧、对员工很抠门，也常常有专家抱怨说，我一个专家凭什么听他一个小学生的！企业人际关系的方方面面确实令人头疼。那么，这些问题到底折射出了什么呢？

    善于长跑的人不善于短跑，善于短跑的人不善于长跑，善于中长跑的人，在短跑上跑不过专善短跑的人，在长跑上跑不过专善长跑的人。这样的简单道理在企业人际关系上就不是那么好理解了。

    企业家里有四种能力类型不同的人。感觉型的企业家擅长关注细节，甘于默默无闻，但不擅长统揽全局、预见未来；直觉型的企业家善于统揽全局、预见未来、大开大合，但不甘于默默无闻、不擅长关注细节；思维型的企业家类似于大学教授、专家学者，知识丰富、逻辑严密是他们的优势，但有知识的人往往没胆识；情感型的企业家则有胆有识，敢于冒险、善于冒险。

    感觉与直觉不同，思维与情感相异，如果每一方都从自己的优势出发想当然地看另一方，企业人际关系就会出问题。因为从感觉到直觉是断裂的，反之亦然；从知识到胆识是断裂的；反之亦然。

    这在实践上可以给我们许多启发。许多老板认为，专家学者、外脑和独立董事是花钱雇来的，必须给我出主意，所以就对专家学者颐指气使。这当然谈不上真正的尊重，专家学者等当然也就不会真正给你贡献力量。有胆识的老板一旦意识到知识不是他的长处而是他的短板，就会真诚地尊重专家学者、外脑和独立董事，而且这种尊重不是出于功利的考虑，而是发自内心的——价值观念的转变就会真的为他带来市场的价值。

    很多人认为，真正有知识有本事的人都心高气傲不服管，换句话说他根本就不需要刻意维系什么人际关系。在我看来，这样的人恰恰不会做人，有知识没胆识。

    老板要统揽全局、预见未来，决断的许多事虽然不一定能说得清楚，道得明白，但他就是能成功，这就是企业家的眼光在起作用。

    许多老板号召员工关注细节。但事实是，一个人越是善于大而全，就越是不善于小、碎、烦；越是有创新有创意，就越是没耐心没耐性。如果这个老板能够意识到，小、碎、烦不是自己的优势而是自己的短板，他就会发自内心地、真诚地尊重、关心默默无闻的一般员工。并在企业提倡一种关注细节的文化。

    一般员工也是这样。哪怕是最基层的员工往往也会想当然地认为，老板也是人，有什么了不起，于是，他就不会发自内心地服从，主动积极地贡献。这样的人如果能意识到统揽全局、预见未来、拥有胆识和气魄是自己的短板的话，就会心悦诚服地服从、心甘情愿地踏踏实实干活。

    我这样说并不是在劝诫、教诲，也不是提要求，更不是作道德评价，而是想指出，在能力的倾向和类型上，特别是心理结构上，人各有不同。

    从企业各方面人际关系看，能力的倾向和类型需要真正的长短结合、优势互补，企业各方面当事人要能深切意识到这种结合与互补的重要性，要发自内心地做自己该做的，否则长就是长、短就是短，它们就是结合不起来。

    1994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纳什专门研究非合作博弈论。非合作博弈有一个利益均衡点，你要算计好，是合作好还是不合作好。纳什到中国访问，有人问纳什，他对人际关系博弈有什么看法。纳什沉默几分钟后说他不知道。这是真正的大家。但我认为，就算他知道，恐怕能告知大家的也不是一个道理的问题，而是一个心理的问题。新制度经济学的博弈论大讲博弈论的道理，道理上是讲明了，但如果企业的当事人心理上不转变，又有什么办法？

    （作者系国家行政学院公共管理教研部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