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日关系史上,有一些日子是令人难忘的,如7·7、9·18。2007年3月16日,也将成为一个重要的日子,是日本的耻辱,还是光荣,将被历史的镜头记录下来。在这一天,日本最高法院将对被西松建设强行绑架的中国人胜诉案进行辩论,辩论的焦点是“中国人是否有赔偿请求权”。 从20世纪90年代中期开始,中国民间对日索赔艰难起步,走过十年后,终于在2004年7月9日迎来唯一一个胜诉的案件:广岛高等法院二审判定被西松建设株式会社强行绑架的中国人胜诉。然而,西松建设不服,上告到了日本最高法院,理由是中国已放弃了索赔权。 在此诉讼案经过长达两年半的搁置后,2007年1月,日本最高法院第二小法庭突然通知,3月16日将对“中国人赔偿请求权”开始进行辩论。 这次辩论的结果,将判定中国民间对日索赔官司的成败。笔者认为,这次很有可能出现与广岛高等法院不同的判决结果。根据日本的法律,最高法院的判决,就是日本各级法院做出判决的最后结果。一旦判定中国人没有请求权,就意味着中国战争受害者民间索赔诉讼将不得不终止。也就是说,索赔在日本国内的法律层面上,死了。 之所以作出如此悲观的判断,和日本的政局息息相关。虽然安倍政权和中国的关系有所缓和,但在涉及修宪、入常和协防台湾等具体事务方面持强硬态度;在日本整体向右转的情况下,中国民间的对日索赔问题也必将遭遇更大的阻力和挫折。 整体形势如此,号称独立的法院系统不可能不受影响。对这种说法,日本政界人士会反驳说:“我们是法治国家,政府不干涉司法决定。”然而,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索赔是在打官司,但这不是一个纯粹的法律问题。 在日本国内,这是和平主义者和右翼人士的斗争。20世纪90年代以来,日本的律师为中国民间对日索赔出钱出力,有的律师甚至为此从中产掉入贫困,有的律师被日本右翼骂为“日奸”。这些律师所代表的,是日本的良知。他们名义上是为中国人打官司,实际上是在为日本过去的暴行赎罪。如果3·16辩论让他们的努力画上句号,受损失的恰恰是日本自己。如果最高法院的法官们以法律的名义亵渎自己的良知,历史将记录下这一日子,记录下日本的耻辱。 说是耻辱并非小题大做。当德国为二战受害的犹太人、波兰人拿出相当于几百亿欧元的赔款后,日本还在为受害者是否有请求权而辩论,这中间的差距可谓天壤之别。 这些索赔者,有中国人,有韩国人,有俄罗斯人,有荷兰人,有英国人。目前,在日本进行的官司有40余件,其中涉及中国的有二十四五件,包括细菌战受害者索赔、劳工索赔等多种类型。其实,索赔一方所请求的不仅是物质上的赔偿,更是公平和正义。这些受害者有的已经去世,幸存者也年过古稀。胜诉,对他们来说更多的是心灵上的抚慰和释然。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索赔官司不是中国受害者和日本法庭的斗争,而是正义和非正义的角力。 尽管总体上悲观,笔者还是抱有希望,因为受害者的要求是正当的、合理的、合法的。 日本右翼诡辩,1951年的《旧金山条约》、1952年日本政府和“中华民国”依照《旧金山条约》签订的《日华和平条约》已提出放弃赔偿。然而,根据中日邦交正常化的原则,中日建交后日本和台湾当局签订的条约自然失效,日本方面援引此条约完全不合适。当时,周恩来总理就指出,日蒋“和约”本身就是非法的,台湾当局不能代表全中国人民,它宣布放弃赔偿要求是慷他人之慨。中国政府和中国人民完全有理由、有权利向日本索取战争赔偿。但是,从中日两国友好这个大局出发,中国主动放弃对日本的赔偿要求,所以,才有了《中日联合声明》中“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宣布:为了中日两国人民的友好,放弃对日本国的战争赔偿要求”这段令日本人民感动的文字。 正是这段让日本感动的、以德报怨的文字,成为索赔官司辩论的焦点。 日本法院一方认为中国已经放弃了索赔权。受害者方面援引国际法及德国二战后履行赔偿的范例指出,国家赔偿和民间受害者赔偿有所区别。中国政府放弃了战争赔偿,但中国公民并没有放弃。 对此,日本龙谷大学教授田中宏先生有深入研究。他认为,根据日本和其他国家的条约可以清楚地看出这一点。1956年日本与苏联签署了《苏日声明》,条约中有“苏联政府及国民放弃赔偿”的表述;1965年的《韩日赔偿协定》中也出现了国家及其国民的提法。他认为,《中日联合声明》在赔偿方面没有提及“政府及民间”,绝不是疏忽,而是说明中国民间有索赔的权利,是合法的。 3月16日,法官、律师和证人将会聚一堂进行辩论。其实,无论结果如何,辩论本身就是向全世界讲述日本的过去。因为,日本最高法院辩论的仅仅是“中国人赔偿请求权”。两个月前,它决定维持广岛高等法院的前三条判决,分别是:判定西松建设的强掳行为和强制劳作均为事实;判定西松建设的强制劳作是违反安全劳务规程的;判定西松建设的时效主张是滥用权力的行为。 目前还无法确定判决的结果,即便判定“中国人没有请求权”,索赔也不会完全结束。 周总理曾说“可以原谅,但不可忘却”,索赔的意义就在于此。十多年的耕耘,让更多的日本人、中国人以及世界各国的人们知道了那段血泪斑斑的往事。索赔的过程就是对历史的真实记录和再现,它的力量就在于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