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笔者担任了某全国性的班会大赛的评委。作为一名教育工作者,我在为参赛教师的精彩表现慨叹的同时,也产生了一些隐忧。 在担任评委的过程中,我感到众多班会的教育功能发生了偏差,一种隐蔽的取悦评委和听众的用意十分明显。而且深受大众传媒的表演化倾向的影响,形式大多是“实话实说”式、“艺术人生”式、“焦点访谈”式及“开心辞典”式。 首要的问题是,众多班会主题的确立超越了学生的年龄和生活实际,“成人化”趋势明显。 某小学三年级班会的主题是《我来办学校》,孩子们用老师教的成人语言,用高分贝的朗诵腔伴以夸张的手势来畅想(确切地说是空想)如何做一名成功的校长。 同这种脱离实际的成人化相伴随的就是“真实的虚假性”的严重存在。比如,回答问题的那个孩子至少在班会这个事情上已经不知道了真实和虚假的界限。 这类班会喜欢挑选极端的例子,喜欢与班里大多孩子生活有很大差距的故事。其最高层次就是使学生以及听众都陷入一种集体感动当中,这样的班会主题大多是感恩、关爱、责任;选材大多是极富戏剧性的单亲、伤残和生离死别。 某一个班会上,我看到高二学生在老师巧妙的设计下,充满感情地说出他们的“心里话”:如果有灾难降临,我会舍弃自己,救助最亲爱的父母。如此这般的动情语言和表白,让坐在后面的家长眼中的泪水立即奔涌而出。无论是评委还是听众又怎能不被这浓浓的亲情所打动?类似这样的感动,在本次比赛中,经常遇到。但感动之余,趋同的主题、类似的情节、相似的手法,使我对这些班会设计的动机产生了怀疑。 我认为,教育的核心,就是要帮助孩子们建立正确的价值观,触摸自己内心深处的真实,感受自身独立价值的存在。排练了一个多月的班会很流畅、完美,在特定条件下设计的深情班会能强烈地刺激我们的泪腺,但任何花哨的演出都掩盖不了虚弱的本质,这不正是现在某些电视节目惯用的伎俩吗? 很多人都指责现在的公开课成了表演课,但既然是公开课大赛,就不可能没有一点表演。不过,参赛教师可以事先准备,可以做好预设,可以做好铺垫,可以事先用别的学生试讲,哪怕三、四遍,但教师必须要把最新奇、最新鲜的东西保留在课堂上,让它适时发生。 正如英国哲学家及教育学家怀特海所说:“成功的教育在其所传授的知识中必须具有一定的新颖性。要么知识本身是新的,要么具有某些适用于新时代新世界的新颖性,知识并不比活鱼更好保存,你可以讲古老的真理,传授古老的知识,但你必须设法使知识(如它本来的那样),像刚从海里抓上来的鲜鱼,带着它即时的新鲜,呈现给学生。” 另外,教师永远要记住感动不要变成伤害!但当我看到某位教师在班会上大谈特谈如何帮助一个聋哑孩子的时候,那个孩子就坐在他们中间,我看到了他茫然、无助的目光!当我看到某位教师用事先沟通好的方式,让一位远在西藏工作的父亲在班会现场打来电话,逼出孩子真实的思念亲人的泪水时,我的内心愤怒到了极点,甚至流出了血! 当下,即使连一个18岁的贫困生在大学里领取助学贷款都要为他保密,更何况这些花季少年。设计班会的老师们,你们是否想到了这些孩子也需要保护隐私,你对他的帮助和同情不是用来拿到大庭广众之下进行炫耀和表演的。你们想没想过他们更需要默默的关照与慰藉,更需要成人特别是自己的老师帮他们抚平心灵的伤口。 班会就是班会,不要让它为了拿名次而牺牲底线。不要让流泪、感动、神圣、成功太多地揉入矫揉造作,及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功利。 当然,我知道,设计班会的老师也不能脱离社会的大环境。今天我们生活在一个无形文化控制力量强盛的时代,尤以电视的控制力量强大。绝大多数班会都打上了电视的烙印就是这个现实的反映。电视节目不乏精品,但不能放纵人的窥视欲。公众的窥视欲一直存在,只不过以往能够窥视的范围有限。而今,随着科技的进步,商业化的演进,个人隐私的弹性不断受到检验和冲撞,个人被窥视的范围不断扩大,甚至已经波及了课堂。教育不可能不食人间烟火,也不可能是一块不受污染的净土,正因为如此,教育工作者保持良知,充满警惕性才显得弥足珍贵,我们要在不同的教育场合,想办法让孩子学会感知自己内心的真实,教给他们认识世界的方法。 但愿我们的班会别沾染上欺骗的社会病毒,别把变了味的表演再在教育中发酵。我们教师要设身处地去想想学生的真实感受,好好掂量一下什么是真正的成功,给他们开一个真实的班会。同时,我们认为像电视台这样的强势传媒,也应该自我检点,社会教育的功能其实比收视率更重要。 作者为北京十五中校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