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震(1897~1979)字儆寰,浙江长兴人,民国政治家、政论家、出版家。 身为台湾《自由中国》杂志社的社长,雷震为“总统”蒋介石即将到来的70岁寿辰,准备了一份“别出心裁”的寿礼。 这本于1956年10月31日上市的第十五卷第九期《自由中国》杂志,封面上用红色套印了“恭祝总统七秩华诞”的大字,内容却是“绵里藏刀”——由胡适、王世杰、雷震等自由主义知识分子撰写的16篇文章,主题均是劝告蒋介石尽快结束独裁专制,逐步实施宪政民主的现代政治制度。 这份“祝寿专号”在台湾岛内轰动一时,先后增印了13次,印数达数十万册,被后世称为“雷震10年牢狱之灾的关键点”。此后数年,《自由中国》不断发表有关“保障人权”、“成立反对党”等议题的政论,当局“忍无可忍”,先是撤去其“国策顾问”的官职,后又开除其“党籍”,最终在1960年以“包庇匪谍、煽动叛乱”的罪名,判其监禁10年。 当时《自由中国》最年轻的编辑、女作家聂华苓回忆起这段历史,用了一个形象的比喻:“雷震的党籍、官爵、人事关系,一层层像剥笋子一样,全给剥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笋心,孤立在寒湿的海岛上。真正的雷震挺出来了:诚、真、憨、厚,还加上个倔。” 《自由中国》创刊近11年,由于当局情报人员随时去印刷厂抽检,雷震先后换了7家印刷厂。在“祝寿专号”之后,当局削减了原本每月300美金的拨款,雷震不得不想方设法四处筹款,甚至变卖房产,每日挤坐公共汽车。妻子宋英曾自嘲道:“自从办《自由中国》以来,我们的房子越住越小,车子却越坐越大哩。” 在狱中,雷震不愿阅读官方刊物,要求订阅一份英文的《联合报》,狱卒事先检查,抽出报中“违禁”部分。不料雷震抗议:“难道一整张都不能看吗?”狱卒便将“违禁”部分剪去。雷震又抗议道:“这部分剪去,我就看不到背面了。”狱卒无奈,最后只能用油墨将“违禁”部分涂去。 狱中10年,雷震的左右牢友皆是焦躁不安,有人不断傻笑,有人终日喃喃自语,大小便都不能控制,纷纷死去。历史学家唐德刚便询问雷震的狱中生存秘诀,不料雷震冲他挤挤眼,俏皮地笑道:“要欣赏坐牢嘛。” 出狱前,狱方要求其出具誓书:“绝不发生任何不利于政府之言论与行动,并不与不利于政府之人员往来。”于是,这个倔老头“宁愿不出狱”,也不签署所谓的“誓书”。狱方“进退两难”,只得请来陈启天、王云五等“党国元老”劝说。陈启天是躺在担架上抬来的,85岁的王云五甚至以下跪央求雷震出狱。雷震无奈,只得含泪离开。 曾有人问与雷震相交10多年的老友、台湾大学教授殷海光:“雷震不过是一个失意的官僚政客,你们这些人才跟他搞在一起干什么?” 殷海光反唇相讥:“雷震先生20岁就加入了国民党,官运亨通,他不难和目前若干‘聪明’的知识分子一样,锦衣玉食,汽车出进,洋洋自得……却坚持‘民主宪政’的主张,结果被开除党籍,终至身陷囹圄。前一条坦易畅达,后一条险恶不堪,他偏偏选择了后一条。他岂止是一个‘官僚政客’,简直是一个‘最愚蠢的官僚政客’!” 狱中,雷震曾自写春联:“十年岁月等闲度,一生事业尽销磨”,横联是“所幸健存”。1979年3月7日,历经磨难的雷震,以83岁高龄辞世。此时,那位与他“纠葛一生”的“蒋总统”也已辞世4年。查阅蒋去世当天的雷震日记,只有短短数言:“今日报头均不准用红字,电视停止娱乐。完全是一些挽祭的节目,据称将停止娱乐一个月,这实在太长了。” 生前,雷震就在台北南港找好一小块安息之地,命名为“自由墓园”。他的儿子德成也在这儿伴随父亲,他们之间有一块空地,留给了患难相共大半个世纪的妻子宋英。沿着一溜陡峭的石阶上行,还有几处墓穴,埋着殷海光等《自由中国》的同仁好友。在雷震墓的下方,还有一小块园地,里面躺着他心爱的小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