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觉得，西岳的本名“太华”，比起现在这个“华山”来，要更有几分古韵。它虽不像泰山那般威严，巍巍然以东海为凭，却也在长安的身侧，俯瞰过王朝的背影。我在早春3月时，于衡山上看过南国的吹雪，但印象中也只有华山，才能以曼妙之莲花形，在奇绝中显出姿态。

    据说章太炎先生曾考证过，所谓的“中华”或“华夏”，皆因华山而得名。于是我猜测那些帝王，无不在梦中飘然至此。过去的4年里，我曾到过华山3次，每每从中午开始爬山，然后于傍晚时看西峰的日落。彼时的云雾弥漫，气流翻腾，总在撩拨着我的想象，或许千百年前的秦始皇、汉武帝、唐玄宗，都曾在这天地和合间，回溯三代之封建，心怀帝国之一统。

    其实华山在气质上，未必逊于泰山，只是它的山势过于凌厉，不像后者那般雍容典雅，一显王道之气象。或许也正是这种奇绝，与道家的风骨暗合，整个山上有道观20余座，华山也因此成了道教的名山。游人们从朝阳峰的悬崖下去，便是有名的“鹞子翻身”，沿着铁链一路滑下，就可以来到“下棋亭”。据说，当年的陈抟老祖，就是在这里与赵匡胤对弈，最终在获胜后，赢得了“华山免赋“的承诺。

    几年前在华山北峰上，也有过类似的一场棋赛，国手曹大元在赢棋后，评价华山的仙气，“刚好能镇住马晓春这小妖”。因此武侠小说中的高手论剑，也必定是落在华山的，因为那是一场文人式的想象，如果在泰山，便显得多少有些错位。在这华山之巅，出落的必然是令狐冲这样的人物，琴剑江湖，亦诗亦酒，虽也争江湖一统，却必定与江山无关。我始终以为东岳和西岳，是中华精神的两个极点，前者是儒家的，后者则归于道家。

    这些年来，华山为了吸引游客，想出了很多有趣的方法。比如南峰和西峰间的“长空栈道”，是华山最险要的地方，那里分为上、下两截，上段有临空的石阶，下面则是悬崖峭壁，万丈深渊。在这栈道的尽头，有一个不大的石台，它的旁边有座“朝元洞”，里面供着道家的一些造像。从前这里被称作“全真崖”，相传是陇西道人贺元希所建，可是这些年来，为了迎合金庸小说里的情节，全真崖已经改名为“思过崖”，变成了令狐冲学习独孤九剑的地方。

    现在的旅行者中，已经很少有人再关注华山这样的地方了，当大家都涌向丽江、西藏时，我却怀念莲花峰上的三次日落。记得一次爬山时，选了条偏僻的小路，脚下草丛中的那些石阶，大多已破落不堪。就在这时，我发现其中的几级石阶上，有信善人用生铁将缺口补齐，上面镌刻着这些人的名字，看上去，似乎是很久前的事情。

    转念间，自己心中生起些感怀，原来在时空错落间，竟存在着某种对话。我知道眼前的这座山峰，有着太多的底蕴与牵连，它在历史的脉络中，书写着文明的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