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诗礼“没有理由不着急”。
这位湖北省十堰市郧县文物局的副局长,自南水北调中线工程提上日程后,就和同事们忙了起来,调动一切力量抢救当地的文物。
时间一天天逼近2010年——按照规划,丹江口水库的正常蓄水位将在这一年提高到170米——届时,郧县治内172米线以下,将有105处文物受到影响。
可眼下,最后的一支考古发掘队伍不日将撤离郧县。这意味着,郧县的文物抢救工作将暂告停止。而此前的两年内,郧县只有1/5的文物点开始发掘。
“我们必须抢救出更多的东西。”眼前的工作进度,让这位长年与文物打交道的人感到焦虑。坐在有些昏暗的办公室内,他一口气讲了3个小时,“不能让郧县人将来指着我们的脊梁骨,骂我们把家败了。”
必须抢在工程前发掘文物,不然哭都来不及了
南水北调工程,通俗地讲就是“从南方借点水给北方”,旨在解决北方日益严重的水危机。中线工程通过加高丹江口水库大坝(从162米加高到176.6米),提高正常蓄水位(从156米提高到170米),增加库容,从而实现向华北地区调水。2005年,水源地丹江口水利枢纽大坝加高工程开工,预计将在2010年实现通水目标。
作为南水北调中线工程水源地之一,郧县的土地不可避免地将被淹没。
这个地处汉江上游、秦岭巴山东延,素有“鄂之屏障、豫之门户、陕之咽喉、蜀之外局”之称的县治,自古便是鄂豫陕蜀等地重要的政治经济文化集散地,地上地下存有数不清的文物。辖区内有:距今115~110万年前的“郧县人”学堂梁子遗址;自新石器时代晚期,历经夏、商、周、汉、唐、宋、明不间断的通史遗址——辽瓦店子遗址;唐代京畿之外唯一的皇室家族墓地—唐王李世民三太子李泰的墓地;全国除曲阜孔庙外保存最完整的木结构儒家学堂——郧阳府学宫大成殿……
此外,郧县还出土了举世稀有的恐龙蛋化石。
“这里几乎囊括了从人类起源到各个历史时期的文物。”王诗礼如数家珍般地介绍着郧县的历史,时而面露笑容,时而表情凝重。
他提供的数据显示,郧县境内现初步查明的古遗址、古建筑、古石刻有275处。其中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1处,国家地质遗迹保护区1处,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5处。受南水北调工程影响或将被淹没的105处文物点中,包括被列为国家地质公园的青龙山恐龙蛋化石群的部分区域;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学堂梁子遗址,以及被列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的郧阳府学宫大成殿。
在这位文物工作者眼中,这些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其学术价值无法估量。尽管他十分不屑人们总喜欢用金钱来衡量这些宝贝,但由此却可窥见这些文物的市值一斑。
据称,一件在荆州古墓出土的战国“铜敦”于1988年被盗,半年后出现在纽约索斯比拍卖行时,底价为8万美元;一个最普通的楚墓挖出的文物,几经转折到达国外第一个收藏者的手中时,其价格已超过2万美元……据专家估计,整个丹江口库区湖北段出土的文物预计在10万件以上。
“除去汛期,留给我们的时间只有这么一点点了。”王诗礼不断压缩右手拇指和食指之间的空间,最后只留下了一条缝隙,“所以,必须抢在工程前发掘文物,不然哭都来不及了。”
“绝不能让历史的悲剧在今天重演。”王诗礼紧紧攥着拳头说。
1967年,丹江口水库第一次蓄水后,湖北省的老均县城(丹江口市前身)、郧阳府,河南省的淅川老县城、龙城,这4座历史古城均因地势低洼相继沉没水中,数不清的地上地下文物,从此永久休眠水下。
有研究者猜测,龙城可能就是学术界一直在寻找的楚国始都“丹阳”。而老均县城是仿明朝北京城修建的,武当山八宫之首、有“小故宫”之称的静乐宫就在城内,面积占均州城的1/3。据传,此城是用糯米汁浇砖石建成,有“铁打的均州”之称,比山西平遥古城更具文物价值。而始建于1464年的郧阳府,更有“楚中之雄图”之谓,城中钟鼓楼、魁星楼名声远播,春雪楼更是因“嘉靖七子”之一王世贞“忽传楼台银海上,尽收天地玉壶中”的诗句而闻名遐迩。
然而眼下让王诗礼心急如焚的是,9月29日,湖北省文物事业管理局三峡·南水北调办公室主任王风竹表示,截至日前,丹江口库区整个湖北段内(包括丹江口市、郧县、郧西县、十堰市张湾区和丹江口市武当山特区)的文物抢救工作已基本停止。
据王风竹提供的一份材料显示,到2006年底,南水北调中线工程考古发掘工作累计发掘面积8.693万平方米,相对于长江水利委员会长江勘测规划设计研究院(以下简称“长江委设计院”)规划的37.1435万平方米发掘面积,仅完成了工作量的1/4弱。
如果大家都垫不了钱的话,那工作就停止吧
“我们都很着急。”王诗礼时不时会冒出这句话。在他看来,文物抢救工作停止,虽非所愿,实乃不得已而为之:捉襟见肘的财务状况,让时间本来就短促的文物抢救工作雪上加霜。
郧县文物局和博物馆两块牌子,一班人马。13人中,只有7个编制,因此6个人的工资必须由自己想办法解决。依靠财政支持、做项目、展览和经营当地特产,日子虽过得紧紧巴巴,但尚能勉强维持收支平衡。
南水北调中线工程提上日程后,“一心想多抢救一点文物”的郧县文物局,在文物保护前期工作经费尚未到位的情况下,组织了一支勘测队伍,对辖区内的文物进行了详细普查。前期调查、资料编撰、规划制定、接待媒体、专家学者调查勘探等工作,共花销60余万元。
这些钱,大都是郧县文物局借来的。
根据丹江口库区文物保护规划,郧县和丹江口市各自建立了文物修复整理中心。2004年,郧县文物局租了近3000平方米的建筑,其中2000平方米用于文物修复整理。60万元的改造费和每年8万元的房租,让郧县文物局背上了沉重的负担。尽管此后政府解决了20万元的财政拨款,湖北省文物事业局又支援了8万元,但仍是杯水车薪,没能彻底解决问题。
设施增加了,人手自然也要增加。郧县文物局又额外雇了3个人看管文物修复整理中心,每年的开支又要多出4万余元。
本来,文物修复整理中心是要出租给考古队用来修复整理文物的,但2007年,几乎没有考古队进驻,“房租自然收不上来”。此外,考古队本身也由于经费吃紧,即便交付租金,多半也是“记在账上,日后再还”。
“一年下来,文物局的债务高达10多万元。”王诗礼摊开双手,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们已经垫不起钱了,还谈何保护?”
文物局每次向县政府开口要钱,县政府便应急拨过来一些,可过不了几天,又开始告急。他们也曾向湖北省文物事业管理局南水北调办公室申请过经费,可主任王风竹除了让等,也是爱莫能助。
“我又何尝不着急呢?”王风竹说,自打坐在省文物局南水北调办公室主任的位置上,他就每天为钱的事情发愁。
2005年11月,南水北调工程控制性文物保护方案获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批准,确定了东、中线一期工程首批控制性文物保护项目45处,共投入专项资金5000万元。其中湖北省4处,只有520万元的专项资金。
这是王风竹从国家南水北调办公室拿到的第一笔钱,“还不够塞牙缝”。根据长江委设计院的规划,湖北省需要抢救的文物点达175处之多,文物保护直接费用及考古发掘资料整理基地费用需2.2亿多元。
2006年9月,中科院考古研究所、陕西省考古研究所等24家考古研究单位,与湖北省文物事业局签订了考古发掘协议,并于当年开展抢救性考古发掘工作。
“我和他们都说了,要开工,只能自己垫钱,省文物局没有钱。”王风竹说,这些单位都能理解,虽然前期没有钱,但大都自己垫钱投入了工作。
520万元的控制性文物保护资金,加上湖北省文物局垫付的700余万元,以及各地文物局垫付的百余万元,再加上各发掘单位垫付的600余万元,湖北省的考古发掘工作累计发掘了8万多平方米,取得各期珍贵文物14000余件。其中楚国第一玉剑、80万年前手斧等震惊考古界。
“这些成果对于研究从古人类的起源到明清丧葬习俗等学术问题具有重要价值,尤其是对于解决楚文化的来源及其与中原同时期文化的关系,具有里程碑的意义。”王风竹提供的一份材料上如此写道。
今年5月29日至30日,湖北省文物事业管理局在十堰市召开了湖北省2006年南水北调工程考古发掘现场会议。
“我在会上说,如果大家都垫不了钱的话,那工作就停止吧。”王风竹回忆说,“一是大家都没钱了,想垫也垫不出来;二是垫钱必然是挪用别的钱过来,这至少是一种不规范的财务行为。我不能让大家都为难。”
而在此前不久,他曾“向国家南水北调办公室借钱,可一分钱也没有借到”。
直到此次会议过去了近4个月,具体时间是9月24日,王风竹才收到了国家南水北调办公室提供的第二笔钱,即南水北调东、中线一期工程第二批控制性文物保护项目专项资金,4485万元的资金,用于25个项目的发掘工作。
“抢救工作终于又能开展了。”他说。
两份报告,两种结果
让王诗礼和王风竹心急如焚的,还不止是文物抢救工作的钱不能及时到位,以及抢救工作一度被迫停止。
王风竹手头有两份关于南水北调中线一期工程丹江口库区湖北段文物保护的专题报告。一份是湖北省文物所于2004年撰写的《丹江口水利枢纽大坝加高工程水库淹没区湖北省文物保护专题报告》,共4册;另一份是由长江委设计院于2005年撰写的《南水北调中线一期工程文物保护专题报告(送审稿)》(以下简称“《送审稿》”),共1册。
“两份报告,两种结果。”王风竹把两份报告摊在自己的办公桌上,语气沉重地说。
湖北省文物所撰写的文物保护专题报告,共收入湖北省淹没区文物241处(其中地下文物210处,地面文物31处)。报告统计,这些地下文物点的总面积达685.2945万平方米,发掘面积52.6745万平方米,总预算考古发掘经费为25660余万元。再加上5676万元地面文物保护经费等各种费用,整个保护经费需要39790.5万元。
这个报告出来后,王风竹本打算拿着它,向国家南水北调办公室申请经费,但很快他便打消了这种念头。因为不久后,南水北调中线一期工程总体设计单位、长江委设计院也拿出了自己的文物保护方案,即《送审稿》。
2005年8月,《送审稿》通过水利水电规划设计总院组织的13位文物、工程方面的专家的审查。专家认为,“经适当补充、修改和完善后即可上报审批,并作为南水北调中线一期工程文物保护实施工作的依据”。
如此一来,湖北省文物所这份报告,“基本上没什么用了”。
让王风竹一时难以接受的是,《送审稿》中,不少指标都“缩水”了。
在《送审稿》中,丹江口库区湖北段将淹没的文物点变成了152处(130处地下文物和22处地面文物),与南水北调相配套的引江济汉工程将涉及23处地下文物。二者共计175处,仅占湖北省规划总数的73%。
《送审稿》预算,湖北省用于文物保护的直接费用及考古发掘资料整理基地费用共22312万元,其中丹江口水库19673.07万元,引江济汉工程2638.93万元。此两项数字的总和也仅为湖北省文物所预算的56%。
此外,王风竹还发现,文物点的等级也发生了变化,“一些点被降级了,一些点被排除掉了,发掘面积也变小了”。根据惯例,地下文物点从高到低一般分为A、B、C、D四个等级,发掘面积与等级成正比。
王风竹曾就文物点的等级变化做过统计。在一份材料上,他在长江委设计院规划的文物点等级旁边,写上了湖北省文物所规划的等级。但他不愿透露这份材料的详细内容,并婉拒了记者希望查看材料的请求。
“考古工作和别的工作不一样,如果没有量的积累,那就不能完整体现历史价值。现在的点那么少,一些历史信息不可避免地要消失掉。”这位湖北省文物局南水北调文物保护工作的总协调人若有所失。有时他会盯着手中的材料,久久不说一句话。
“我也多次到长江委争取过,但最终没有什么改变。”王风竹说。
9月28日,长江委设计院库区处副处长翁家清则表示,就文物保护的规划内容,湖北省文物部门和长江委设计院的确有过争论,但最后达成了一致意见。他还表示,《送审稿》是经过多位专家认可的,并在去年通过了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委托的中国国际工程咨询公司的评估,因此“有足够权威性”。
对于文物点的减少和文物点等级的变化,这位长江委设计院文物保护工作的负责人解释说,湖北方面规划的一些文物点不在淹没区范围内,作为南水北调中线一期工程文物保护汇总机构的长江委设计院,对此类文物点一律要砍掉;此外根据长江委设计院文物专家的核查,有些文物点的价值并不如当地文物部门评估的那么重要,因此会降级或排除。
翁家清还表示,长江委设计院有一个由文物、移民等方面的专家组成的规划组,其中有文物专家两名。规划组的文物专家加上外聘的专家,完全有能力完成丹江口库区的文物核查和汇总工作。
两种机制的不同之处还在于谁执掌文物汇总权
丹江口库区湖北段的文物保护工作出现资金短缺、发掘停止、规划争论,这让王风竹始料未及。这位曾参与过三峡库区湖北段文物保护工作的研究员表示,自己原本想把三峡库区文物保护的一些经验移植到丹江口库区湖北段来,但最终未能如愿。
在他看来,正是因为丹江口库区文物保护工作的机制与三峡库区的文物保护工作的机制有着根本的不同,才导致了上述问题。
“三峡库区的文物保护是单独立项的,经国家发改委审批后,就可以拿钱了。”王风竹说,这样就节省了很多中间环节,使得资金能够及时到位。
“而丹江口库区与三峡库区的做法不一样,”他说,“文物保护项目是和整个工程项目捆绑在一起,交由国家发改委审批。这样的结果就是,整体工程项目如果不经过国家发改委的审批,文物保护的资金就没有着落。”
王风竹指出,两种机制的不同之处还在于谁执掌文物汇总权。
“三峡工程文物保护的汇总权在国家文物局。”王风竹说,“地方文物部门进行的一系列工作报告,只要交给上级文物主管部门批复核查后,就可直接拿着报告向工程部门要钱,工程部门没有权力质疑报告的合法性。”
但此次丹江口大坝加高工程水库淹没区文物保护前期工作则由长江水利委员会组织,各有关文物业务单位分区域(或项目)开展文物核查和规划工作;长江委设计院参加核查和规划,并负责汇总工作。
这种机制,让王风竹感觉到工作中多有掣肘。因为,湖北省文物部门做出的文物保护方案,并不像以前三峡工程时可直接送达国家文物局,而是多了一道关卡,须经过长江委设计院先行汇总核查后,才能由国家文物局批复。
“耽误时间不说,长江委和我们还会产生一定的分歧。”王风竹说。
湖北省文物部门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文物专家表示,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文物保护法》,文物原址保护、迁移、拆除所需费用,以及因进行基本建设和生产建设需要的考古调查、勘探、发掘所需费用,均应由建设单位列入建设工程预算,但文物并不归建设单位所有。
“建设单位出钱用在没有收益的文物保护上,可能性比较小。”他说,“给建设单位设计工程方案的长江委也许会有一些来自建设单位的压力。”
此外,这位专家还质疑,目前这种机制有违背法律的嫌疑。
《中华人民共和国文物保护法》(修订)第三十条规定:“需要配合建设工程进行的考古发掘工作,应当由省、自治区、直辖市文物行政部门在勘探工作的基础上提出发掘计划,报国务院文物行政部门批准。国务院文物行政部门在批准前,应当征求社会科学研究机构及其他科研机构和有关专家的意见。”
“从法律规定中可以看出,丹江口库区湖北段最有资格提出文物发掘计划的是湖北省的文物部门,而不是长江委。”这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专家指出。
不过,对于王风竹来说,这些争论已经不重要了。他现在更看重实际效果。
他表示,三峡的文物保护工作时间跨度长达10年,资金也能够保证及时到位。但即便如此,“三峡库区的文物也只抢救了很小一部分”,其余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被水淹没。
“从量上看,丹江口库区的文物挖掘总量和三峡库区的挖掘总量相当,但时间远没有三峡的长,资金也没有三峡来得及时。该如何避免出现三峡的困局呢?”王风竹疑虑重重地反问。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即使有足够的人力和财力,在短短3年内,要想按照正常的发掘程序发掘出规划中的地下文物,也是相当困难的。”王风竹说,“也许只能突击,改变一下操作方式,先抢救出来再说。”
“这必然会影响考古发掘的效果,无法评估真正的价值。”他说,“但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文物挖出来后怎么办?难道堆在那里就不管了
丹江口库区湖北段的文物抢救工作目前仍然停滞不前,但盗墓者却并不消停,盗墓依然十分猖獗。以前曾有过这边考古队刚刚挖掘出来,第二天就被盗墓者“光顾”了的事情发生。
尽管地方上的打击力度一直在加强,但在地下文物市场日益飙升的文物价格刺激下,盗墓者仍屡屡出动,以至于有些地方有“十墓九空”之说。各地文物部门虽部署人力加以保护,但仍显势单力薄。
王风竹和王诗礼现在只寄希望于文物保护方案能够尽快得到批复,这样打击盗墓者就有了量刑的依据,同时某些私有产权的地面文物,也有了法律保障。比如老民居等等不再被随意毁坏。
让俩人头痛的,还远不止这些问题。有专家预测,丹江口水库湖北段将会出土10万件以上的文物,因此存放场所一下子变成了棘手的问题。
在湖北省文物部门所做的文物保护规划中,原有建博物馆和人才培养等立项,约有5000万元的预算。但在长江委设计院的规划中,这些立项通通不见了。
“文物挖出来后怎么办?难道堆在那里就不管了?总得有个存放场所吧。”王风竹说,“再者,现有的一些博物馆安防条件比较差,如果不改造或新建,安全就是个大问题。”
“丹江口市就曾发生过文物毁坏和丢失事件。”丹江口市博物馆一位工作人员说,当地现有6000多件出土文物,但只是暂存在丹江口市文化馆的几间库房内,小偷很容易光顾。
一个时期以来,王风竹一直在四处奔走,积极动员各级政府和各级文物部门,想方设法新建或改造一些博物馆,以存放和展览这些即将出土的文物。
目前,他的努力已见到一些成效:十堰市花6000万元盖起了新博物馆,并在今年年初,挂上了湖北省南水北调博物馆的牌子;丹江口市也正在修建新的博物馆,省政府出资350万元,地方政府筹资850万元;丹江口市武当山特区也计划投资3000万元建博物馆;郧阳博物馆也不甘落后,王诗礼趁机打了扩建报告,现已得到批复。
不过,博物馆的运营费用实在不菲。十堰市博物馆馆长胡勤算了一笔账:十堰市博物馆2400平方米的库房,能陈列4~5万件文物。在库房的占用率不是很高的情况下,依旧需要每年60万元的库房维护费用。
“很多博物馆都会负担不起的。”胡勤说。
世界文化遗产、武当山建筑群八宫之一的遇真宫也在水库淹没区内,但保护方案至今仍悬而未决。筑堤围堰、整体抬高复原、异地迁移复原三种方案各有利弊。根据《保护世界文化和自然遗产公约》的约定,一切改变遇真宫现状的做法还须由世界文化遗产中国委员会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世界遗产委员会认同,才可实施。
丹江口市武当山特区文物宗教局早在几年前就打算开发遇真宫。“开发方案也做了,钱也准备出来了。”武当山特区文物宗教局副局长赵本新说,可是保护方案尚无定论,因此只好一拖再拖,等方案确定下来再定夺。
王诗礼曾想把南水北调博物馆的牌子争取到郧县,“因为郧县的文物实在太多了”。他曾盘算过,南水北调中线工程完工后,国家或许会按照三峡模式,给博物馆拨一大笔经费,用于博物馆的维护,以减轻郧县博物馆的经济压力。但湖北省南水北调博物馆的牌子挂到了十堰市,他又琢磨借南水北调的东风,综合开发利用当地的文物。比如,借地面文物搬迁,把大成殿建筑复原,建一个由晚清老民居组成的“民俗风情园”,利用郧阳监舍,建一个监狱博物馆……
“专家重保不重用,政府重用不重保。”王诗礼说,郧县文物局要做到既重保,又重用。这样做一举两得,不仅能活跃地方经济,还能带来更多的资金用于文物保护。
然而,这只是王诗礼关于未来的畅想。在郧县这块拥有无数文物的土地上,目前只有一支考古队在辽瓦店子遗址寻宝。9月26日,领队周国平表示,他所带领的考古队发掘工作已基本结束,不日将撤离。届时,这个媒体一度关注的文物大县将暂时归于平静。
虽然王风竹拿到了第二笔文物保护的专项资金,不少项目已可以启动。但4485万元相较于规划中的22312万元,只是个小数目。
而下一笔文物保护的钱何时到账,王风竹心中没数,王诗礼更不知晓。
照片:辽瓦店子遗址第一期发掘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