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几十年前,吴哥窟景区还面临着消失的危险。当法国人最先发现吴哥窟时,这里早已是断壁残垣,一片废墟,当时的柬埔寨政府根本无力去保护自己的古迹,于是乎盗墓者、文物贩子接踵而至,有那么一段时间,吴哥窟周遭甚至布满了地雷。
当雨林的斜阳照在石壁上时,这种搭配是绝妙的,但是热带植物同时也构成了对吴哥窟的最大威胁。这里有一种特别的树木,它们会像藤条一样缠绕在建筑的四周,虽然这种树与石壁共栖的场景是吴哥窟最动人的景观之一,但是在日积月累下,整个建筑群已经不堪重负。为了挽救这座古老的奇迹,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日本东京举行了保护吴哥窟的政府间会议,建立了专门的协调委员会,10年间,国际社会共捐款5000万美元,吴哥窟也终于不再位列于濒危世界遗产名录。
直到今天,吴哥窟仍然在修复之中。作为国际性的援助项目,这里自然聚集着世界一流的文物保护专家。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他们的工作方式:这些专家先是通过倒塌的构件推导出原先的建筑样式,然后再进行相应的复原工作。在复原的过程中,一个首要的原则是要用散落在现场的原先建筑上的材料进行修复,只有当原有的构件实在无法找到时,他们才会采取有限度的仿制。通过这样的方式,吴哥窟能在最大程度上恢复其原有的气质。
反观中国,我们还缺乏类似的理念。中国有不少古建筑由于年久失修,已经破落到必须整治的地步,但是在治理的过程中,原本的善意却往往导致了更大的破坏。必须承认比起从前,人们的古迹保护意识已经大为增强,有些项目在启动之前甚至还会投票来征求当地居民的意见。但是即便如此,类似的修复工作总是不尽如人意,现在的复古工程很多,却也有不少以复古之名修建出一些不伦不类的新建筑。
早在19世纪初,英国人曾经兴起过一场“哥特复兴”运动,他们对中世纪建筑进行重新修复,却没有考虑到这些建筑的原有风格。法国人纠正了这一错误,他们后来强调在文物保护的过程中,应该用“维护”代替“修复”,文物保护者切忌对古建筑本身进行人为的塑造,而是应尽量保持其原有的风貌。在1976年的内罗毕会议上,大会最终达成了“保护一座文物建筑,意味着保护一个环境”的共识;而1977年通过的《马丘比丘宪章》则进一步强调:“文物保护不仅要保存好一个城市的历史遗迹,而且要继承其文化传统,保护好一切能够说明社会特性的有价值的文化。”
这样,如果从国际文保运动的发展潮流来看,比起对文物本身的保护,今天的国际社会已经更加注重对文物所在区域的维护。比如在日本,随着耕地面积的不断萎缩,已经有人提出把农业作为一项民俗来保护。想想我们,即便能够在具体的文保工作时做到技术上的完善,却还总是疏忽于对整个区域的关照,我们的文物古迹已经习惯于像标本一样被陈列起来,甚至被隔离在相应的空间里,这样,它们在被保护的同时也失去了固有的生命力。
这样的保护得其形却失于神,至少在对古迹的保护上,现在的中国社会确实需要一番文化的复兴。我们需要重新找到文物所在区域中的精神特征,如若失落得太久,也可以想法再造出这种特征。在我看来,现在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强调已经步入了正轨,我们应该提倡一些人文社会科学方面的专家的加入,因为脱离了文化的建筑不过是一堆砖石,保护古迹,同样需要保护与其相关区域里的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