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1月28日至12月1日，中国海军“深圳”号导弹驱逐舰首次访问日本，两国政府都将这次交流活动看作防务合作上的大事。作为正在日本做访问学者的国防大学副教授林东亲身经历了这一历史瞬间。日前，他接受了中国青年报军事周刊的网上采访。
记者：林老师，这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和日本自卫队之间有史以来的第一次接触，自卫队员怎么看我们的水兵？
林东：我第一次听到自卫队官谈对“深圳”舰官兵印象是在一位教授的书斋里，他连续两天登上“深圳”舰，与中国海军官兵有过亲密接触，还与中国将军合了影。他接待过不少外军代表团，平时是一个不爱说别人好坏的人，可这次倒对我直截了当地说，第一次接触中国水兵，“深圳”舰的军官、士官和列兵给他的整体印象是“个个素质良好”，对这次访问的总体评价是两个字“成功”。可惜他说这话的时候，“深圳”舰已经班师回国了，我来不及向他们通报。不过他也向我表明了一点遗憾，这就是4天的时间不够。
记者：通过这次中日水兵间面对面的接触，你感觉两国士兵沟通上还有什么障碍？
林东：这话我也问过自卫队官们。一位自卫队官说他在甲板上看到两国水兵之间在用英语交谈，认为在沟通上没有问题。我给他补充了一下，他们还可以用汉字笔谈，他也以为是。不过反问我，一个用现代汉字，一个用古代汉字，能行吗？我俩都笑了。
至于在文化习惯上两国士兵也有沟通上的优势，这就是日本方面在中小学教育中仍然保存着汉学教育的内容，而且在宗教上也是以佛教为主，按他们的话说就是双方具有“同文同种”的沟通优势，所以两国士兵容易见面熟。这一点通过中日水兵之间临时搞的一场混编足球赛便可得到验证，连临场训练都没有，居然在短短几十分钟内同一名中国水兵在日本水兵的得力二传下能踢进4个球。
不过，如果相处时间长了也还有一些差异需要注意，一是饮食上略有区别，自卫队吃饭讲究精细而且一人一份，各吃各的，但中国士兵还是喜欢大锅饭，围一桌吃得热闹。二是自卫队员喜欢看漫画，玩电子游戏，所以连队阅览室的风格也不大一样。三是在个别方面的文化差异还存在。
记者：据说日本方面在宣传报道上比较平静，您怎么看这一现象？
林东：我也注意到了这一现象，确实日方媒体对这次防务交流史上很有意义的事件报道不多，看上去有反新闻报道抓热点这一常规之举，但实际上这符合日本现实的政治社会状况。
首先，日方媒体不热并不代表日本社会没有反响。我最早是从11月21日自卫队的《防卫日报》上看到中国海军来访的消息，文中引用了防卫大臣石破茂的话“这次访问将有益于加强双方的信赖关系”，此后便不断有海上自卫队官向我通报“深圳”舰来访事宜。尤其是在“深圳”入泊东京晴海码头的当晚，我与泰国的差克上校在自卫队官常去的小饭馆里遇到了两位素不相识的退役自卫队官，经朋友引见后，其中一位很高兴地对我说：“今天可是贵国海军来访之日啊！”另一位则邀我一同唱“北国之春”，曲终，他深情地对我说他爱中国。所以，我觉得日本大众对中国海军来访是放在心上的。
其次，日本自二战结束后不再拥有军队，又在美军的监控之下，长期以来形成了不渲染军事交流的一种情结。
值得注意的是，今年5月以来日本主流媒体《朝日新闻》开辟了“历史还活着”的专栏，至今已出了5期，展示了评价从鸦片战争以来日本在东亚发动的150年战争历史的各种观点，还附有中、韩译文；近日日本NHK也开始播放日本“拓国”移民撤回的电视系列片《回乡的路》，包括采访在华遗孤。可以说在中日关系改善的大趋势下，东京人在平静之中多了一些对历史的关心和思考。
记者：您认为防务合作能对两国经济发展产生多少作用？
林东：和平的价值要靠合作来开发。和平的价值不仅体现在政治与社会的安全稳定上，也体现在对经济的增值效应上。
举一个负面例子，如1999年发生的科索沃战争，当年1月欧盟刚实行统一的货币欧元，即义无反顾地卷入战争，仗是打赢了，但造成欧元狂跌。从那以后，欧盟就极力防止欧洲土地上爆发战事，甚至连其边缘地带的希腊与土耳其间塞浦路斯之争都积极调停，可见欧盟对防务安全与经济增长的关系有了切身的体会。
而今，东亚地区以金融拉动的虚拟经济和以贸易拉动的实体经济开始出现比翼齐飞的繁荣景象，而这一景象能否持续下去关键在于各国能否维护该地区的政治稳定和保持投资者信心，而防务关系与这两个指标有着直接的互动效应。像欧盟国家间的高度防务合作，使欧洲被普遍认定是良好的和可持续发展的地区投资环境。而像中东地区的冲突型防务关系，则使中东这个石油宝藏被认为是缺乏活力和不稳定的投资区。
如今，学习日语的中国青年和学习汉语的日本青年都在不断增多，日本在华投资和中国企业进入日本的势头即便在经热政冷的境况下也没减弱。由此可见，中日防务上的合作对双方经济发展会产生明显的增值效应，所以我们不能让和平的黄金价值在无为中白白浪费掉。
记者：未来的安全合作对我国海军的发展有什么新要求呢？
林东：从这次“深圳”舰的成功访问经验看，培养国际化素质是未来海军官兵的普遍需要。“深圳”舰有出访十几个国家的经历，官兵的作风养成、行为规范、作业训练、航海技术，甚至英语能力均是经得起国际水准考验的。
当然，从国际政治崇尚实力外交的现实出发，合作也是要有实力的，自古以来合作的天平始终是用实力作砝码的，有实力才能有魅力嘛。
照片：11月28日，“深圳”舰首次访问日本东京受到热烈欢迎。钟魁润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