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当师一手抓住皮袍领子,一手把衬掀开,将皮袍使劲一抖搂,顿时眼前一亮,惊叹道:“这皮袍是貂爪仁做的呀!”所谓貂爪仁,是指从紫貂指甲盖到第一指关节处一段五六公分长的皮子,轻软保暖。这件皮袍用上千块貂爪仁缝制而成,竟看不出一点儿拼接痕迹,连每个盘扣缝多少针都一样,十分名贵。
   “您祖上有人在宫里做过事吗?”她试探地问。
   “您说对了,我们是旗人。”
   “这皮袍我见过一件,是宫里的东西,绝对是件艺术品,建议您收着吧。”典当师说。
   “听您这么一介绍,我才知道是好东西,不卖了,给后代留个纪念。”老人千恩万谢,拎着包袱回家了。
   这样“稀奇古怪”的东西,这位叫朱惠玲的典当师见得多了。“名表、相机、乐器、裘皮,从我手里流过的黄金珠宝不计其数。”她感叹说。虽然才55岁,但北京宝瑞通典当行的这位民品总监,已经在信托、典当行干了近40年,如今已是圈儿内名不虚传的“大腕”了。
   有个典当行的部门经理,一次想试试朱惠玲“掂金”的能耐,便递给她一根金项链,让她估估有多重。她在手上轻轻一掂,说:“60.2克。”经理上秤一称,60.3克。又给她一枚金戒指,她瞅了一眼,脱口而出:“8克。”经理称完服了:“没错,这戒指就重8克,您真神了!”
   “东西见多了,瞟一眼什么样的,就知道重多少,都印在脑子里了。”慈眉善目的朱惠玲笑嘻嘻地说。
   朱惠玲18岁进北京前门信托行时,正赶上“文革”,信托行里的相机、手表、裘皮之类的抄家物资多了去了,有些东西连师傅都没见过。她常常面对半屋子相机和一大铁盆手表,跟师傅学作价。她戏称,“我是在相机、手表、裘皮堆里长大成熟的。”
   那时,中午休息,同事们都织毛衣、打扑克,唯独朱惠玲在忙着背手表名、相机名,还试着拆表装表。她身上总揣个小本,师傅每收一样东西,她都跟着仔细瞧。顾客走后,便将师傅说的牌子、型号、产地以及哪个年代出的、当年价钱、成色品相等一一记在本上。久而久之,连师傅待人接物的语气,甚至从老花镜上头看人的神情她都学会了。
   “干这行儿张嘴就是拍钱,还得让顾客心服口服,学问挺深,脑子里该装本大百科全书。”这位女典当师如数家珍般地介绍,“手表有上千个牌子,相机有好几百个牌子,每个牌子又有若干系列和型号。裘皮种类繁多,水獭、猞猁、海龙、貂皮,光羊皮就72种……”
   比如给手表作价,不仅要知道表的品牌、产地、年代和价格,还要看表盘、表针、表把、表带、后盖甚至机芯,在几分钟内判断出真假,迅速作价。“一不留神就‘打眼’”。
   有一次,一个小伙子拿了块金表来当,说:“我去了几家典当行,谁都不认识这表是什么牌的。”年轻的业务员没见过,请朱惠玲看。她当即干脆利落地说道:“这是50年代进口的瑞士4类表‘爱其华’,作价2000块钱。”
   典当行讲究能“收得进,卖得出”。收来的东西一旦转绝当了,不能砸手里,得能卖出去。圈儿里人赞叹“朱惠玲有一手托两家的本事,既是作价高手,又是销售奇才”。
   一天,店里来了对夫妻,女的看中一副3000多元的珍珠耳环,男的却说:“不值,人老珠黄,戴几年就黄了。”朱惠玲想起师傅教的生意经“褒贬是买主,喝彩是闲人”,再看那女人两眼死盯着耳环,透着喜欢,就判断这买卖能做成。她当即耐心地为两人细细介绍:“珠宝有五皇一后之说,五皇是钻石、红宝石、蓝宝石、祖母绿、金绿宝石,一后就是珍珠。这珍珠是天然的,市场上卖1万多,我们这儿因是二手的才便宜。”最后,两人高高兴兴地把耳环买下了。
   多年来,朱惠玲养成个习惯,逢休息日必跑市场,看手表、相机、珠宝、皮货和IT产品的行情,因为商品更新换代太快,不识货根本没法作价。“甭管去哪,看商品的第一反应是真假和价钱,”她乐呵呵地说,“记价钱是我的一绝,过目不忘,干一辈子了,条件反射。”
   京城各典当行都有朱惠玲的徒弟,不少已小有名气。“鉴定物品是一门艺术,我积累了几十年的经验,得传给他们,让他们走捷径。”眼下,她正忙着把自己的绝活传授给刚大学毕业的新徒弟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