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文科大学生
偶然碰到一个大四的正在找工作的计算机专业的学长,他很语重心长地给我讲就业的困难(从语气中我可以看出他是个优秀的学生),尤其提到中文系就业率低至20%的困局。其实我并不在乎这句话的真假,它只不过是牵碰了我长期的隐隐的担忧而已。学本专业的人自己清楚,这一学期根本就没学到什么东西。(您可能会说是我们自己不用功,当然有这种因素)除了单调的文学理论,就是古板的重复着的古文,稍微有趣的只有现代文学。但是当这些东西面对两年后的那场就业面试时,都那么不堪一击。
因为目前我们脑中还没有那个“就业前景”“就业去向”概念,因而对两年后还是一片茫然。而自己当前的学业竟是如此,看不清前面的方向,也就不知驶往何处,本想做些准备工作也就迷茫了。
现在就如在没有航向的茫茫海面上,一面不知所措,于是就沦落着(上课看小说或是随便迷迷糊糊听一点);一面为今后担忧着,于是又胡乱地忙碌着(背单词过六级)。最后发现没玩好也没学好,空废了许多追悔不及的时光。
那位学长建议我狠抓英语,因为那是大部分面试的必要条件(他在应试,应该没错);还建议我学个第二外语如日语(他说就业好)。他完全出于一片好心,话很诚恳。
我是个静僻的人,家住农村,单亲,基本没家境资本。因而只想毕业后尽快找个工作不再让年迈的母亲操劳。所以一面知道自己没资本消耗,一面又苦于自己无一计之长:不善言谈,不善表现,不善沟通,无他长。我也清楚自己的这些弱点,并发觉已深深陷了进去。我好静,喜欢一个人深思独处,喜欢诗歌小说散文,喜欢生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我喜欢文学,但这是一个极其缓慢和艰难的成长历程,我付不起这风险费,时间和特殊的生长环境也不允许我去冒这种贵族似的风险。这只能是一个梦,它也承担不起两年后的承诺。
我希望进入一些杂志社或报社,但那学长说其饱和度已不容太多的吸收。何况就当前的我仅凭一腔热情和一些自己所谓的“文章”就去设想它,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因此我不知道自己的就业方向,只知道自己什么也没有,只知道自己已没有消耗时间的权利了。我希望您能针对我的问题指出一个方向。解析一下别人给我的建议,我自己的分析,或是您的看法。
下面是我的看法:
第一,大学生要有“目标意识”,简单地说,就是你毕业后,或就业,或考研,至少在二年级,就应该明确。然后围绕这一目标来武装自己。如你想到报社,就应该了解作为记者或编辑需要怎样的知识、能力与资质,你说你“不善言谈,不善表现,不善沟通”,这恰恰是记者编辑的大忌,既然你自己知道这些弱点,就应该努力想办法改变自己,如多参加社会活动,学会沟通,而不要整天沉溺于“自己的精神世界之中”,自怨自艾。因为说穿了,是你去适应社会,而不是社会来适应你。
第二,中文系学生,以及很多文科学生,无论毕业去向如何,他的看家本领,用人单位所需要的,无非是笔杆子与嘴巴子,以及综合素质社交能力。计算机学长的建议自有他的道理,因他是搞技术的,信息资料多为英文。中文系学生呢?除非你想考研,继续深造,否则,你花那么多精力去学个文也文不得武也武不得的第二外语,有多大价值呢?能把一门外语学精学通,已经很不容易了,而且还不一定派得上用场。
第三,我在前些年任副院长,作新生入学报告时,都要强调,中文系培养的是各行各业需要的高级“文才”,而不是作家诗人。据麦可思-盖洛普公司最近发布《四川大学生就业报告》,社会需求量靠前的12个专业,汉语言文学排名第11,半年后就业率85%(见2007年11月19日《成都商报》)。我从来未听说就业率只有20%,如果是这样,这个专业早就被教育部停了。
第四,现在就业压力大,而且会越来越大,是个不争的事实。原因是多方面的,如大家都想在大中城市工作,都想到待遇好条件好的单位工作。这一点,无可厚非。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但既然想在竞争中胜出,除了努力武装自己,提高自己的综合素质,别无他法。如果不愿或不敢正视现实,怨天尤人,自暴自弃,无所用心,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
说到专业学习,你说“现代汉语”与“古代汉语”无趣无用。大学课程不是娱乐节目,当然不一定有趣。但什么叫有用?我举两个例子:某次,一报社记者打电话到中文系,要找一位现代汉语专家。我接的电话,问他什么学术问题,需得专家回答?他说,有读者问:黄澄澄,为什么我们平常读黄cheng cheng,教育部公布的汉字读音,却读黄deng deng?同年,另一记者电话问我:成都青羊区要搞“扬雄故里”,究竟该是“杨”还是“扬”?我就讽他:这么简单的问题,你还不知翻什么书?《成都商报》人事部部长曾告诉我,他们某次招聘笔试,第一题是默写5首中国古典爱情诗词,一大学生答:“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部长说,后面的答题看都不用看,就把他刷掉了。我问为何?部长说,连古典诗词都搞不清,这样的中文系学生,水平可想而知。
最后,我把我上大学时最喜欢的一句话送你:“自己设计自己!”说这句话的,是我宣汉老乡北大学子雷祯孝,他当年创建“人才学”,在《中国青年报》发表系列文章,抨击当时的大学体制,振聋发聩,但这句话影响我最深。
(作者系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