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狗”撒欢的126个夜晚
此剧全无大牌明星助阵,只凭两位演员台上对侃,两个半小时的演出平均会有630次笑声,剧场效果连导演孟京辉自己也备感意外,孟京辉撂下狠话:“我们这个戏每十几秒就有一阵笑。我纯粹是捡到宝贝了。我打算演满500场,累死两个演员!”
《两只狗》的粉丝们,则自发成立了“骨头帮”,成员超过3万人,而“帮主”便是文化名人洪晃。洪晃是《两只狗》的超级粉丝,她自己就给《两只狗》介绍了500多名观众。很多人看完头遍欲罢不能,买票去看第二遍第三遍的,不在少数。
“行走中的戏剧、疯狂的戏剧”
《两只狗》在两个半小时演出中,致敬经典,针砭时弊,各种花活段子信手拈来。
剧中的主角是两只狗,来福和旺财,他们离开家乡来到城市,寻找幸福的生活,他们被富人收养又被抛弃,做小区保安、在街头卖艺,参加娱乐选秀进入演艺圈……在四处碰壁之后,他们对生活产生了各种意见,这些意见是他们简单的头脑所无法理解的生存难题。“超级畜牲”、“加油好狗儿”、“红楼梦中狗儿”,两只狗用自身遭遇调侃了时下盛行的选秀节目。而《雷雨》中的人物也被旺财恶搞一遍。穷困不堪的“来福”和“旺财”最后还会弹起三弦,唱着摇滚歌曲走进观众席乞讨。孟京辉说,每次乞讨或多或少都有成果,有一次,来看戏的姜文没有带钱,就扔了盒万宝路;而同样没带钱的夏雨被两人调侃道:“做演员的,咋能不带钱呢?”
《两只狗》的主演之一刘晓晔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这是他和陈明昊“七年默契的结果”。他说:“演《两只狗》这出戏最大的感受是自由,给我们的空间特别大,几乎我们的所有想法都可以在这里实现。这出戏我们从构思到排练用了三年时间,最初排出来的戏有四个多小时,后来孟导和编剧廖一梅进行了删减,让这出戏的风格更突出节奏也更紧凑。我和陈明昊在舞台上会互相搭台也互相拆台,很多段子就是这样逼出来的。”
看过《两只狗》的人,会觉得“这个戏每天都是新的”。两个演员的表演富有即兴色彩,每天都有相同的情节脉络,但细节却可能随时改变。
《两只狗》让孟京辉的实验话剧更往前走了一步,也让他重新体味了那种久违的“摸索中的快乐”。
孟京辉告诉记者,大多数时候,他总是下午信步走到排练场,坐在那里看两个演员折腾,然后看着他们傻笑。有一天他不在排练场,第二天去的时候发现戏全变了,他说:“《两只狗》演成如今这‘德性’,是我原先不能预料的,因为全剧的发展很多取决于演员的表演。”而在实际演出中,两个演员真正实现了无障碍的表演,可以瞬间变化、即兴调整。“这个戏是‘行走中的戏剧、疯狂的戏剧’。”孟京辉说。
“这个戏再过分些,或许就是诽谤和中伤”
对于《两只狗》的火爆走红,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所副研究员陶庆梅说,《两只狗》看了以后让人过瘾,演员在表演上用心、卖力,把自己的真本事全都拿出来跟观众交换,和观众有了互动和呼应,表演特别纯熟。“看完演出当天,我从剧场一出来,就听到身边走过的很多人在打电话,‘好久没有看到这么过瘾的东西了,赶紧订票!’”
在排了《琥珀》、《艳遇》等商业味浓郁的话剧后,《两只狗》被戏剧界看成是孟京辉对小剧场实验话剧的一次回归。相比大剧场作品,孟京辉也承认,自己更喜欢排小剧场话剧—那种能在舞台上撒欢的感觉。如果说小剧场体现的是导演的才气,大剧场体现的无非是导演的忍耐力或者分寸感。
北京戏剧家协会秘书长杨乾武说:“这个戏呈现出的戏剧观念十分开放,不同于传统的戏剧观念。《两只狗》是以表演艺术为中心,展示了创作群体全方位的才能。”
他同时指出,《两只狗》虽然是很搞笑的娱乐,但创意是真诚的,这个戏的创作群通过两只狗反省和关注的,是年轻人在都市化进程中的生活遭遇和命运,“两只狗”代表的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小人物,因为他们把目光投向了社会现实,所以具备了动人的现实情怀,同时和主流戏剧里知识分子看问题的角度,有根本的不同。
对于《两只狗》里表达的主题,孟京辉则表示:“《两只狗》所发表的意见,出自他们淳朴的内心,是现实生活中被压抑的呐喊声。该剧对生活的讽刺是辛辣的、唐突的。”孟京辉说,“这个戏剧再过分一些,或许就是诽谤和中伤了。”
陶庆梅说,有人曾经评价孟京辉,说他是个坏孩子,而他自己也总想在主流戏剧和商业之间找一个位置,既不想成为主流,又不想纯商业,他的这种姿态和他的整个创作是协调的,于是在《两只狗》里面,我们看到的抱怨、讽刺,都让人感觉那么淋漓尽致,生动有趣,这是符合他风格的东西,坏孩子说社会乱像是特别得心应手的——心里有种种不满,而且是那种浅层次的不满,既不让人讨厌,同时也不会违规和越界。
内地青年戏剧群积累了十多年的一个结果
但是,上海观众小菊在看了《两只狗》在上海的巡演后,还是对它提出了很多批评。小菊说,排演任何作品、表达任何思想,都是要以技术为支持的。技术的巧妙运用能够使演出更具有艺术性和观赏性,即使是“俗”,也不应该“恶俗”。《两只狗》在“俗”方面无可指责,但为了剧场效果而有了“恶俗”的苗头。最简单的例子,莫过于一对男女偷情的片段,演员们在幕布后利用灯光剪影做出男女性交姿势,这就可以视为哗众取宠。
其次,小菊认为,演员借鉴了即兴喜剧的表演,与观众进行直接对话交流,很多笑料也在即兴中完成。但在表演中,演员之间的戏出现了断层与错位,节奏控制出现了大幅度的无规则性。而一个戏剧好看与否,不能完全依靠演员充沛的体力和肆无忌惮的宣泄情绪,以及疯狂搞笑。
“《两只狗》是有激情的东西,是年轻人充满激情和创造力的创新之作。”在有人找到杨乾武推荐2007年年度话剧时,他把《两只狗》排在了第一位。杨乾武认为,《两只狗》的火爆应放到当下整个青年戏剧的背景下来看,可以说这是内地青年戏剧群体积累了十多年的一个结果。目前北京有全中国最好的戏剧观众群,在《两只狗》的观众里面有很多是“70后”和“80后”的年轻观众,总数接近3万人,这个数量,足以支撑北京小剧场日后的发展,尤为难得。
杨乾武说,目前,话剧演出面临严重的认同危机,不被观众认同是很多戏剧院团面临的问题。北京人艺和上海话剧中心等院团,特别好的剧目才敢排20场,要在半年之内演出过百场,简直不可想象。而《两只狗》让我们欣喜地看到,北京青年戏剧已经开始突破这个“认同”瓶颈。就此角度,我们不要从抽象的艺术角度去挑剔它,而应该看到它的进步。
观众黄小芸则表示,对于在大学时代也曾经排练过戏剧的她来说,这个戏有足够的理由让她向青年戏剧致敬。“演出充满了创造力,舞台朴素和简单到了极致,演员的表演精彩到了极致,对于热爱戏剧的青年人来说,这出戏,有着不可替代的社会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