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亿元打造怎样的北京胡同
声音
“老北京的胡同与城市是融为一体的,这里发生着令人回味的故事,是需要分享和感受,是能‘逛’的。”——《城记》作者王军
“在改造的具体实施过程中要有全局概念,四合院是细胞,胡同就是经脉。”——国家文物局顾问、文物保护专家谢辰生
“北京的胡同文化,关键在人。只有在胡同保持原样不受破坏的基础上,这里的邻里关系和生活习惯才不会流失。”——中国考古学会理事长、文物保护专家徐苹芳
老北京人说:“有名的胡同三百六,无名胡同似牛毛”。在1949年的统计中,北京有胡同6074条,若把这些胡同连起来,长度不亚于万里长城。而到2005年,据北京城市规划学会《胡同保护规划研究》统计,北京老城区的胡同只剩1571条,处于保护区有671条,非保护区内有900条。照这么算来,消失一条胡同所需要的时间,仅为4天半。
因此,眼下,作家老舍当年想念的那个无论多小都“有院子与树”、不拥挤也不僻静的“胡同里的房子”,也许早就淹没在高楼与车流之间。更多的北京人已经不再有胡同里成长生活的体验。
日前,北京市政府宣布,将投入10亿元专项补助资金,用于东城、西城、宣武、崇文四城区新中国成立以来规模最大的房屋修缮和市政改造工作,共涉及44条胡同、1474个院落、居民1万户。并将在2008年内实现危房改造、修缮四合院等文保遗迹、完善市政基础设施、改善居民住房条件的四大目标。
政策一出台,北京市民反响热烈。
市民周静觉得,北京胡同确实需要好好改造一下。每到雨雪天气,整条胡同里坑坑洼洼的路,特别不好走,旁边一有车经过就溅人一身泥点。加上胡同住房卫生条件差,秩序混乱,现在的年轻人对胡同越来越没感情。不过,周静也担心,胡同改造容易“过火”,如果只是单纯用新“伪造”旧,那么,“老北京的味道、老北京的情怀就没了!”
前孙胡同的人力车夫张师傅则有点想不通。“每天数不清的外国人来我们的胡同参观。我一天不知要拉多少外国人,在他们眼里,老胡同都是北京的宝贝。但是我们自己动不动就搞拆除,一些住在一起很多年的老邻居都搬走了。真是不愿意看着熟悉的东西再有改变。”
“老北京的胡同与城市是融为一体的,这里发生着令人回味的故事,是需要分享和感受,是能‘逛’的。如果改造的结果,是拆毁街巷、胡同、小摊点,建起大马路、大路网,那就无法使人与周围的建筑相亲近。人们开着车在马路上匆匆而过,‘逛’不起来,这就失去了城市的本质,反倒呈现郊区化趋势。”长期关注城市保护与建设问题的新华社记者、《城记》一书作者王军同样不无忧虑。
国家文物局顾问、著名文物保护专家谢辰生则认为,要在城市建设和文化保护中间找到一个平衡点。“旧宅、胡同本身也是文物,对待文物的主题确实应该是保护、抢救,而非改造。但北京作为文化古都的同时,也是一座现代化的大都市,目前老城区胡同确实存在‘脏、乱、差’,居民的生活环境有待改善,城市基础设施建设应当引起重视。”
谢辰生结合此次改造工程,专门解释了“平衡”的含义,即:保护旧宅、街道的原始风貌,文物本身的形态不能动,停止拓宽马路;但住宅区域内的具体内容要更新,比如改善排水系统、垃圾处理方式,美化环境。另外,在改造的具体实施过程中要“有全局概念”,北京作为古城是最为讲究整体布局的,四合院是细胞,胡同就是经脉,两者相辅相成。老住宅如果破坏掉,胡同自然也就荡然无存。
中国考古学会理事长、文物保护专家徐苹芳老先生也认为,政府此次改变以往大面积拆除拆迁的做法,花大力对胡同、旧宅进行恢复性改造,是深得民心之举,也是目前在胡同保护上最可行的解决办法。改造由政府专项拨款,有文物专家介入指导,并把房地产商排除在外,有利于在改善居民居住条件的同时,最大限度地保持胡同的“北京味”。
与北京市政府此番改造工程进行的同时,首都博物馆、首都图书馆也承担起宣传胡同保护的重任,相继开展了户外参观、系列讲座等活动。
据首都博物馆社教部工作人员李健介绍,首都博物馆的户外参观四合院、老胡同活动最受市民喜爱。虽然因为用车限制每次活动的人数只能控制在20人以内,但报名者始终非常踊跃。活动主要接待的对象,是带着孩子一块来学习老北京历史和文化的家长们,还有一部分固定的文物古建爱好者。
而首都图书馆的“乡土课堂”系列讲座也是每周座无虚席。首图地方文献中心工作人员于桂香说:“今年北京举办奥运会,向广大市民、国际友人宣传北京的历史和人文精神,展现‘京味’显得更为重要。年初开讲的‘北京街巷系列’,听众反应热烈,纷纷打电话咨询预订。”
此外,一些民间自发组织的活动团体,如去年12月荣登“年度十大法制人物”的“老北京拍记队”,也仍然在进行着“胡同保卫战”,每周两次活动风雨无阻。主要组织者王龙介绍说,拍摄活动的公告发布在网络上,参与者不设门槛,无论是十来岁的小学生还是60多岁的老年人,都怀揣“完整、客观、真实”地记录胡同变迁过程的理念,聚到一起。
徐苹芳对此感到欣慰,他说:“北京的胡同文化,关键在人。只有在胡同保持原样不受破坏的基础上,居民成分才不会改变,这里的邻里关系和生活习惯才不会流失。我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了几十年,深知这种氛围的可贵。我们不能等着这些都被破坏,大楼房盖起来,一家一户都漠不关心,那么这个城市就与‘北京’无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