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途而哭的天使:《在路上》
第一次听到《在路上》,是在一堂神话课,奥德修斯在寻找回家的道路。老师带着迷人的微笑说:“我们向往远方,渴望出走,寻找我们的家园,殊不知我们一直在路上,关键是我们不知道我们是在踏哪一条路。”道路是被选择的。于是在一个雨夜开始了我的阅读——《在路上》。
书里一再重复的字眼是“我还年轻,我要上路”。情感是凌乱的疯狂中带着不知所措的迷惘。“我不明白我他妈的到底是谁。我并不惊恐;我不是别的人,我不过是一个陌生人,我的一生行踪无定,如游荡的魂灵。”萨尔在第一次横穿美国大陆过程里的感慨,在美国东西部的分界线时。“不过,我得继续上路,不应再抱怨什么。”
我仍记得我看完第一部分的感觉,好像我也坐在萨尔不断转换的便车上。8000英里的路程,在路上,停留只是暂时的,上路的欲望从未停止过。他们居无定所,就像从蒙加大顺着密西西比河漂流而下的大原木,夹带着不知道哪个时代的泥沙、苔藓冲击而下,浩浩荡荡不知漂流了多少时间,经过了多少地方。最后,萨尔横贯美国大陆8000英里的旅程回到纽约的时代广场。当他筋疲力尽回归时,我也虚脱了。我在一夜跑了8000英里,可是看到他看到“骚乱的喧嚣,成千上万的人为了赚一个子儿终日奔波,做着疯狂的梦——掠夺、占有、市区、叹息、死亡,就这样,为在离长岛不远的那些可怕的城市公墓里寻找一块栖身之地”的纽约广场的时候,我明白他就像一个闯进大城市的异类,不习惯。“我很快明白他们并不快乐,因为与这个社会格格不入。他们是这样的,仿佛在阴森的石头地窖中生活,现在正走上地面,是卑劣的美国嬉皮士、新出现的“垮掉的一代”。而我也情不自禁地加入到他们的行列。”
金斯堡在《嚎叫》里说:“我看见这一代最杰出的头脑毁于疯狂。”酗酒、流浪、迷恋爵士乐、没有缘由的挑衅,放纵的性生活,歇斯底里的嚎叫。BG,这是一群被时代遗忘的弃儿。而上路可以缓和他们心底无止境的欲望,在路上就是精神放逐的过程,如无所庇护的漂移的幽灵,执意要寻找它的归宿。即如当萨尔身心疲惫,好不容易遇见特丽—那个娇小可爱的墨西哥姑娘的时候,他会说:“在这个大的不可思议的世界上,每当我遇见一个我所喜欢的姑娘同我擦肩而过,我就打心眼里感到一阵痛楚。”他们相亲相爱地过了一个半月,只是窘迫地幸福着,“两颗天使般疲倦不堪的灵魂,孤独地在洛杉矶的一个角落紧紧偎依”。我只能看着夜雨,捂着心口为他们祈祷,却也只能目送他们分别。天使在这个巨大的轰隆隆的城市囚笼里只能穷途而哭。诺曼·梅勒笔下曾这样描述那个时代:“当今时代是随大流和消沉的时代,一股恐怖的臭气从美国生活的每一个毛孔里冒出来。我们患了集体崩溃症……人们没有勇气,不敢保持自己的个性,不敢用自己的声音说话。”
萨尔在8000英里的旅程结束时想念狄安——那个疯狂的燃烧着火焰的天使。狄安是萨尔在精神上的领袖,他带领萨尔上路,而不是在穷途里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