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昆:读图时代的影像领袖
晚上住在一个旅游点,为我们表演歌舞的是一支从内蒙古东部过来的乌兰牧骑,女歌手声音辽远而粗犷,很本色。演出结束后,我对鲍昆说,一起听她唱蒙古摇滚去。于是邀了几个同好,找到那位女歌手,边聊天边听她唱当时盛行于外蒙的民族音乐加以摇滚化处理的流行歌曲,这是别处难以听到的。鲍昆很来情绪,为了有更融洽的气氛,还买了一箱啤酒请大家喝。女歌手兴起,向我们说到她与腾格尔的私交。
凑巧遇到上世纪最后一次月蚀,草原上的月亮因为别无遮拦,本来就显得特别大,当它的边缘被渐渐侵蚀时,让人有一种孤独的感觉。周遭很静,鲍昆先生说,你到湖边去吧,那里能听见天籁。然后整个晚上他就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也一语不发。
所有这些,留给我的都是感性的印象,而彼此交往,差不多都发生在声音的层面,只有和他无意间谈起鄂温克女画家柳芭,才落到形象上。我去过敖鲁古雅,与柳芭的弟弟相处甚洽,后来又在火车上与柳芭不期而遇,十分喜欢她那富有童话色彩的作品。
那时柳芭还未因醉酒而亡,鲍昆告诉我,他拍过柳芭的专题片,许诺刻个光盘寄给我。
此后再没见过鲍昆,重新关注起他是因为这两年自己突然喜欢上了收集影像,随身带个傻瓜机,以为从视觉上来关照这个世界,是更愉快的事情。就这样开始看鲍昆博客。他的摄影已返璞归真,只是记下每天的行迹,初初看去,也不怎么注意构图、色彩等技术上的东西,这和弄文字的人一样,开始难免被表面的华丽诱惑,如果最终仍执著于此,往往更喜欢直达本质,宁愿说大白话。鲍昆的影像,就是视觉的大白话。
但另一方面,他又秉承当年“四月影会”的精神,支持一切创新和探索。在他博客上,经常有些让人意想不到乃至匪夷所思的作品,都是新人的,我于此知道摄影还有那么多玩法,其本身可以成为艺术创造乃至哲学思考的工具和手段。至于鲍昆关心的,则不止是影像,还有这个世界上许多事情。譬如他转贴了沙叶新先生《我和徐景贤》一文。沙与徐的政治观点、生活处境等都很不相同,但都是那个时代的上海剧作家,他们两人之间的交往和友谊有很丰富的社会内涵和文化意味。在转贴前言中鲍昆说到:“文革绝不是几个风云人物所能简单操纵的,它的祸根可能要上溯到上世纪40年代个人崇拜的开始,文革是中国现代化进程中几乎很难避免的悲剧,也可以说是中华民族的历史宿命。文革的病因更应从文化角度反思,不应仅仅只把几个主要人物作为靶子,而应更多地反省我们自己,反思文革的毒素是否还存在我们的体内。”这很像思想家之言。
许多人都说,眼下已进入读图时代!不止各种印刷品上可以看到丰富多彩的图片,一般老百姓,也都喜欢拿个DC或有摄影功能的手机,随时记录真相,或表达自己的喜好。这就把摄影家尤其是摄影评论家和影像活动的组织者推到一个更显眼的位置,鲍昆的“沙发”,每天有多少人在抢着坐呢。
我要对鲍昆说:嘿,那个柳芭的专题片,你还没寄我呢。另外也想告诉你,内蒙古电影制片厂已开拍一部以柳芭为原型的故事片《母鹿》,斯人已去,她对生活和现代文明的态度却激起人们长久的兴趣和关注,由此可知,你当年就看中这个题材,是多么富有远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