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公祭不如心祭
清明来临,各种级别的公祭纷纷扰扰地登场,很多,也很滥。接受祭祀的,有的是曾经存在于世间的人物,如孔子、老子、孙子等等;有的却是一直存在于人们传说之中的神癨,如黄帝、炎帝、太昊伏羲、颛顼帝喾等等。热闹过了头,就成为喧嚣了。
无论是祭人还是祭神,都在今天呈现出难得的公平。在地方政府乃至一些特定团体的张罗下,列位粉墨登场,接受那一份不知道是虔敬还是戏谑的礼拜。这样的场面一般很大,人物众多,级别很高,各色人等行礼如仪。这还不够,有的人还主张要把一些公祭提升为国家级!
很难说这种以地方政府为主导的公祭,是不是在满足个别人的私欲。直到现在,好像还没有证据表明这一点。其最为让人诟病的,不外乎人民对地方官员的一般性批评,比如以公祭为名大兴土木,或者兴师动众折腾老百姓,像郑州因为公祭而取消清明放假。
人们的批评似乎仍给公祭这种仪式本身留下了足够的面子,依然没有摆脱“经是好经,就是让歪嘴和尚念歪了”的老调。好像现在这些麻烦都是操办公祭的人附带找来的,公祭本身并没有太大干系。这样的批评貌似中肯,其实大谬不然。喧嚣公祭,不如心祭。
没有独立于内容之外的形式,事物的性质也不按照人们的善良愿望而截然分开好的部分和糟的部分。就公祭这个特定的仪式而言,只存在办不办的问题,不存在只办好的那部分,而摒弃不好的那部分的道理。什么叫“祭神如神在”?祭则有,不祭则无呗。
我们有幸生活在一个传统厚重的国家,这个国家文明的延续大体上依赖一代代人民敬祖爱幼、慎终追远绵亘下来,几千年不绝如缕,十万里薪火相传,其间的不容易甚至是伟大,是每一个人都看得清楚的事情。不仅看得清楚,就连我们自己,都是这个伟大的共同体的一部分。
传统厚重,则后来者时时生活在过去的影子里。方便与麻烦也如影随形,所在多多。个体的纪念,很容易发育出整体的纪念,而后,对于先人的纪念与政治权力结合,即成为公祭的先声。作为特定的仪式,大规模的公祭显然能够在凝聚人心、表达敬畏上有所建树。
这也为一些论者每每批判礼治的原因,他们认为这样的形式使得国家的管理过于粗疏、概念化。其实,更为严重的是,随着公祭的越来越形式化、程式化,原本是题中应有之义的敬畏、虔诚、肃穆,反倒越来越淡薄了。热闹喧嚣中,公祭成了祭祀搭台、经济唱戏的秀场。
2004年的清明节,我曾经见识过陕西黄陵县的公祭黄帝大典。印象中,真正的黄帝陵虽然格局不大,但宛转之间,气象森严,很让人肃然起敬。而当地新修建的祭祀广场,尽管浩大无比,气势磅礴,却不过是千城一面的水泥堡垒,根本无法使人心生敬畏。
事情演变到这一步,是不是意味着已经发生了异化不好断然确定,但其空洞、劣化,则是显然的。有哗众取宠之心,无实事求是之意;只讲规模空前,不讲正心诚意;以弘扬传统文化为名,行的却是挥霍糜费的勾当。这样的公祭,不仅自身没有了对祖先的敬畏,公祭本身也让人无法敬畏。
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不论如何攻击,我们总是很难割舍对于仪式的偏爱?且形形色色包括公祭在内的仪式不仅没有绝迹,且有光大的趋势?这里边,除了那些“拉大旗、扯虎皮”的因素之外,恐怕还是跟我们缺乏真正的敬祖爱幼、慎终追远意识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