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被火炬搅动着的文化碎片
纳扎尔巴耶夫总统高擎起第一棒火炬的场面,可能是北京奥运火炬境外传递旅程中,最重要的画面之一。顶着巨大的期待和压力踏上环球之旅的祥云火炬,还能对第一棒火炬手的身份,有更高的要求吗?
把哈萨克斯坦作为祥云环球之旅的起点,是个聪明的选择。这个草原上的雄鹰之国,不仅能够提供一名总统级的火炬手,还能提供巨大的文化认同感与包容力。去看看遍布阿拉木图的苏军烈士墓,回想一下哈萨克斯坦多年来在上海合作组织区域框架中的积极姿态,就可以想见,纳扎尔巴耶夫在火炬映衬下的身影,绝不是一时的即兴之举。越是有湍流的时候,越显得出主流的力量与清澈。
奥运文化的本质,是莫大的包容。千百年来,农耕文明与游牧文明的犬牙交错,最终在中亚的草原与高地间,形成了均衡的对峙与融合。哈萨克斯坦的民族史,就是一部两种文明从对抗走向和解、从矛盾走向和谐的文化史。哈萨克最著名的诗人阿拜·库南巴耶夫,曾经反复用驰骋的骏马,来比喻哈萨克人的视野与包容力。这个喜爱着马背也建得起城郭的民族,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也从不是全球文化舞台上最前排的骚客。但在2008年的春天,在一个最恰当的时候,他们派出了一名最有力的火炬手。
当奥尔罕·帕慕克担当2007年戛纳电影节评委的时候,很多人觉得他过快地屈服于商业召唤。帕慕克没有做什么解释。他在《伊斯坦布尔》里曾经说,“这座城市有着商业的外表,却从来没有被商业击中过骨髓。”文化的融合,不仅需要跨越博斯普鲁斯海峡的大桥,也需要最务实的易货贸易,需要最熙攘和烦躁的市场。亚洲与欧洲在这里的交融,是那么短促有形,祥云火炬可以一船碧水、两渡欧亚,在短短几小时内往来两大洲数次。亚洲文明与欧洲文明的碰撞,又仍然是个未尽的旅程。就如同火炬的这趟远行,只有被成功拉近的距离,没有被轻松搞定的句号。
欧洲人眼里的伊斯坦布尔,与亚洲人眼里的伊斯坦布尔,从来就没有一样过。这是伊斯坦布尔的风险,也是伊斯坦布尔的幸运。当祥云火炬一路北行,抵达乍暖还寒的圣彼得堡之时,我们不仅看到了阿芙乐尔号巡洋舰上打扮成苏联红军的年轻人,也看到了这座300年城市里抹不去的欧洲贵族气和一丝掩不住的躁动。
那位充满活力的女市长马特维延科,是普京时代以来活跃在中俄贸易舞台上的明星。她治下的普京故乡,把精明的上海人请去,在芬兰湾的浪花边,建设“波罗的海明珠”这样带有极强文化波及性的地产项目。也曾泛起过当地人的不解和质疑,但没有人会拒绝发展,没有人会视文化的碰撞为畏途。在欧亚文明对峙与交融的另一个窗口——圣彼得堡,和伊斯坦布尔的情形一样,人们在文化的碰撞中赚钱谋生,用包容别人,来为自己赢得天空。
圣彼得堡的大学校园里,生活着不在少数的中国年轻人。这里的学习和生活门槛,比北美和西欧略低。在地球的版图上,圣彼得堡偏居一隅,却几度成为历史演进的中心舞台。这座遍布着森林的城市,既留住了文化交融之美,也为此累积了不少弹片和挫伤。在这里寻得暂时落脚点的异邦人虽多,但真正立足者,比之伦敦,仍显得寥寥。
圣彼得堡的宫殿不可复制,伦敦的市井与街区似乎也不可复制。后者是各个民族、各种文明交互融合的有趣舞台。祥云在那里,不仅可以看到更多的华人,也可以用自己跃动的火苗,感受到多样的风,正从东西南北来。那一场瑞雪,映得五环下的火苗升腾;那一缕杂音,怎奈得大江不让细流。
有人说,伦敦人对祥云火炬的鼎力欢迎,是因为此地乃下一届夏季奥运会的主办城市。这只是原因之一。另一个瑞雪掩盖不住的背景是,自从英帝国暂时退出全球文明进步的最前排以来,它不再可能用威仪来印制自己的名片。时代逼得它转而以宽容来制作自己新一波的文化图腾。在国际政治的舞台上,它以追随美国的坚决方式,维护着自己的话语权;在全球经济的舞台上,它以尽量的低成本和沟通之快捷,构筑着与纽约并肩的金融发散力;在文化交汇的舞台上,它别无选择,只能以最大的包容,来构建自己的凝聚力。
几乎在火炬走过的每一座城市里,你都可以找到包容。巴黎如是,顾拜旦创立现代奥运,就是从这块土壤上起步。旧金山亦如是,那里对多样文化的包容,几乎就是那个城市的生命源泉。在遥远的布宜诺斯艾利斯,第一棒火炬手马拉多纳已经在做准备活动了。这位全世界球迷的共同偶像,就要用那只著名的“上帝之手”,举起腾腾不息的祥云圣火了。
还没有什么杂音与湍流,追得上他的大步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