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代恩怨我们也要继承吗
爱父母所爱,也恨父母所恨,这通常是孩子表达爱的方式。以至于连上一代的恩怨,有时也会接种在自己的心里,一长就是好多年。
有意思的地方在于,下一代不见得愿意这样生活,为什么还会不自觉地接过上一代的负担?即使那些跟自己根本没什么关系,仍然很难放下或摆脱出来?
爷爷没有看见
■木木
爷爷去世时,我读大三。处理完后事,便是家事——爷爷的房子归谁?在熟人的作证下,爸爸签了一份协议,同意将房子的产权划归给伯伯。而这一切,妈妈和我全然不知。
你该想到,在妈妈的追问下,爸爸硬着头皮承认协议时那一瞬间的情形。事实上,在这之后的近十年时间里,每逢口角,妈妈便要提起房子、协议,而爸爸不吱声,只是叹气,或者恼羞成怒,干脆重重地关上门,一走了之。
那时,无论年龄还是思想,我都介于孩子与成人间。我本能地认为,伯伯强占了我们家的财产,而爸爸不和妈妈商量,既是对妈妈的不尊重,也是我们家吃亏的根源,我恨伯伯的同时,捎带着对爸爸不冷不热。
我家和伯伯家断绝了来往。我们几乎不见面,除了一年一次爷爷的忌日,或清明扫墓这样逃不脱的日子。
我们见了面几乎不说话,我不喊“伯伯”,妈妈脸色凝重,伯伯闷声不吭,爸爸走到一边,伯母旁顾左右。几年中,我们同桌吃饭的机会不超过三次,我厌烦这种场面,以至于,只要伯伯夹过的那盘菜,我就连碰都不碰。我不知我做得是否明显,只是每次匆匆吃完,我和妈妈先行离去,剩下的人脸上全写着尴尬。
后来,我换了工作,离开熟悉的城市。
堂弟读的是成人大专,毕业,找工作,交女朋友,准备结婚。
我和堂弟长得很像,我们相隔两岁,一起长大,但后来,我们不通音讯,只从其他亲戚那里辗转得到彼此已是过去时的“最新动态”。
独在异乡,和妈妈通电话,她提到伯伯一家的次数越来越多。原来这一两年,亲戚们大多退休,亲戚们的孩子也大多到了男婚女嫁的年龄,家宴、婚宴、聚会、见面,频率越来越频繁。
这几年,我也多了些阅历,不再是非黑即白的少年时代。所以当妈妈问我,堂弟结婚我回不回来时,我思索一秒就满口答应。
因为,我是他唯一的哥哥。
那天,我簇新的西服上沾着星星点点的金粉,弟妹热络地喊我“大哥”,有亲戚打趣:“弟弟都结婚了,哥哥啥时候结啊?”
伯伯也问:“对啊,老大啥时候结婚啊?”
妈妈不得不笑着接茬儿道:“快了,快了。”
也许,在外人的眼里,我们这家人是亲热又和睦的吧。
第二年,堂弟的孩子出生。
说来奇怪,这孩子竟然和我一样,在耳朵旁边长着一个小小的肉疙瘩,“这孩子和伯伯有缘分。”妈妈在孩子的满月酒上,这样解释。
也许是年纪大了,心态平和了,也许是经济宽裕了,大家对于钱的重视都较之以前越来越淡漠。有时,妈妈还会抱怨当年的房子,我会劝她,她也慢慢会自我开解:为了那点钱,一家人弄得互不来往值得吗?
今天想来,爸爸也情有可原。爷爷生前一直和伯伯一家生活在一起,作为次子,爸爸总觉得对爷爷的照顾没有伯伯多,而当时伯伯经济拮据——伯母下岗,堂弟成绩一般,上个自费的专科也得花一笔钱。或许爸爸认为,跟妈妈商量后,就会打乱自己的决定吧。
前段时间,我准备买房,需要动用父母的积蓄,我专门回了趟家乡。这次,伯伯、伯母竟亲自上门来了。
他们先是抱着孙子,在我家客厅和我们嘻嘻哈哈,不一会儿拿出几万元钱——虽是借,但随便我什么时候还,不还也行。
我分明看出妈妈脸上的一丝意外。
春节,我带着媳妇回去举行婚礼。伯伯忙前忙后,爬上爬下。贴喜字和对联,把红色的气球串成串挂在客厅的各个角落。
媳妇偷偷把我拉到一边问:“你不是说,咱家和伯伯家有矛盾吗?”
我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接亲、行礼、拜祖宗、堂弟的孩子——这个家族的最新成员,在我的婚床上滚来滚去,象征“早生贵子”。
一切礼毕,打仗似的一天结束,我们全家从酒店回来,累得歪在客厅沙发上。客厅挂着巨大的“喜”字,白天行礼用的桌子中间,摆着爷爷的遗像。
媳妇卸完妆走出来,发现爸爸、伯伯和我都在流泪。
她又把我偷偷拉到一边:“出啥事啦,哭什么?”
我对媳妇说:“爷爷没有看见。”漫画/杨博
胖子媳妇的烦恼
■林特特
胖子媳妇从来没想到,自从嫁进胖子家那一刻起,就莫名其妙地卷进了一场持续了数十年的“战争”里。
那天,她和胖子刚领完结婚证。回到家,胖子妈突然塞给她3000元的“置装费”。“打扮得高贵点!”新任婆婆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交代道,“晚上要和你婶吃饭。”
“我一直没敢告诉你。”出门后,胖子有些惭愧地说,“从我记事起,我妈和我婶就没停止过较劲。今天晚上怕也不例外。”
的确,在胖子的描述中,这妯娌俩打小是街坊,从小比自己,长大比老公,如今比子女,输或者赢,也是时而河东,时而河西。
首先是性别:胖子妈生的是儿子,胖子婶生的是闺女,胖子妈大胜一场。
其次是成绩:胖子读的是本科,但是名校,胖子堂姐是硕士,却是所普通高校,较量下来,胖子婶险胜。
然后是工作:胖子在政府机关,工作稳定,升迁有望,胖子堂姐则是外企金领,工作繁忙,薪酬丰厚,这一场不分胜负。
一一比试后,决胜的关键,便是儿女的婚嫁大事。
胖子媳妇嫁进胖子家前,有一次,胖子妈去曾经插队的乡下重访旧识。不料有老乡问:“听说你儿子还没结婚?”胖子妈惊愕:“这是谁告诉你的?”
“你弟妹啊。”老乡坦然道,“她还说,前几年有个女朋友,都见过家人了,还是吹了。咋回事哩?”
被戳到痛处的胖子妈从乡下回来,开始大规模地安排胖子相亲。数月之后,胖子媳妇出现,这才修成正果。于是,领证当晚,胖子妈便迫不及待地约下了这场饭局。
但胖子媳妇显然还未弄清婆婆的真实目的。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商场里五颜六色的时装吸引,直到见到胖子婶的那一刻起,她才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饭局刚开始,胖子婶便如同查户口一般,把胖子媳妇的家庭情况问了个遍。但胖子媳妇身家清白,回答也滴水不漏。
胖子妈不失时机地接过话茬儿,展示了胖子媳妇的硬件——名校硕士、英语八级、中央级媒体资深编辑,甚至连当年高考全市第二的“老黄历”都原样照搬。
“我们家嘛,其实也不在乎媳妇赚多少钱,就图个稳定,图个工作清闲。”胖子妈说着,看看胖子婶,又瞅了瞅桌上的唯一一个单身女性——埋头吃菜的胖子堂姐。
一向低调的胖子媳妇如坐针毡,她转头看看胖子,却发现他也在埋头吃菜。
饭局过后几天,胖子婶突然提出,要去胖子新房看看。
“看新房,那就是看生活档次啊!”于是,胖子妈马上打发两人去苏宁电器买电视。“要42英寸的!”出门前,她特意交代。
“我们家就70平方米,买42英寸的电视?”胖子媳妇实在不解。
胖子无奈地耸耸肩:“二婶前一阵买了个40英寸的电视。跟我妈显摆四五次了。我们买的,只能比她的大啊。”
这台花了胖子媳妇好几个月工资的42英寸电视,摆在不到10平方米的客厅里,胖子媳妇怎么看都觉得局促。可胖子妈却如释重负,一边琢磨要给电视配个合适的布套子,一边交代小两口:“平时就别看了,亲戚朋友来了,再打开吧。”
胖子媳妇险些晕厥。
第二天,胖子婶准点上门。当她看到那台42英寸的大电视后,表情明显开始僵硬。一旁的胖子妈却低调地补充了一句:“这俩孩子,叫他们别买这么大的,就不听。”
屡战屡败的胖子婶显然不甘心。她走进胖子卧室,佯装参观,打开了衣柜门,把胖子媳妇的衣服一件件地翻开。可她看见的,却是胖子媳妇刚花费“巨款”购置回的高档时装。
看着胖子婶的沮丧表情,胖子媳妇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婆婆已经大获全胜。“该结束了吧?”她暗暗地长出了一口气。
可战局显然比她想象得更为复杂。五分钟后,胖子婶坐在沙发上,握着胖子妈的手,竟大哭起来:“她都三十了,怎么就不让我省心呢?”
原来,胖子堂姐虽位居金领,收入不菲,个人问题上却总是失意。较了大半辈子劲,却在这事上一败涂地,胖子婶对着胖子妈,抽抽嗒嗒地倾诉起来。
胖子妈心里争强好胜的火苗,也被弟妹的眼泪浇灭了大半,语调分明放软,拍着胖子婶的肩膀,轻声安慰起来。在胖子婶的抽泣声中,她义无反顾地答应,一定帮胖子堂姐找个对象,并当场把任务交给了胖子媳妇。
只是,等胖子婶走后,胖子妈又叮嘱胖子媳妇:“留点心眼啊。别给她找个太好的。不然,她嫁得好了,回头又得来和我们比。”
胖子媳妇出了会儿神,只觉得筋疲力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