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吸血鬼”
紧闭的大门终于打开,一位高个子的英俊绅士出现在旅人面前。在明亮月光的照射下,他的面色显得异常苍白。“欢迎来我家。”主人握着疲惫不堪的来访者的手,用地道的英语说,“我叫德古拉(Dracula)。”自从1897年,吸血鬼“德古拉伯爵”的形象在爱尔兰作家布拉姆·斯托克的小说《德古拉》中出现以来,这个人类与吸血鬼初次相逢的经典场景,无数次出现在各种文学作品和银幕里。
血液,自然是吸血鬼的故事里必不可少的一个要素。除了圣经,没有哪一部作品像这本书一样,强烈地影响着人类对血液的想象和感觉。2007年,美国科普作家比尔·海斯却在自己的新作《血液的故事》中,对“德古拉”的故事进行了重新的解读,为读者们认知血液,提供了一个全新的科学视角。
斯托克撰写这部小说的七年间,正值人类对血液的研究取得重要进展的时期:19世纪80年代,科学家发现了血小板——一种循环着的、帮助血液凝固的血液成分,与此同时,他们一直在试验从动脉到静脉的直接输血手术。
斯托克的哥哥索恩利,是当时爱尔兰最优秀的外科医生。作为第一个读者,他仔细校阅弟弟作品中有关血液的细节,来保证它们的准确性。这也为现代医学史留下了珍贵的记录。
在小说中,斯托克曾多次描写医生挽救那些被吸血鬼吸食后的受害者的过程。其中提到一个“最合适的献血者”阿瑟,因为,“他的血是那样的纯洁,以至于医生找不到其中的纤维蛋白”。
当时的科学家们已经发现,一旦血液暴露在空气中,血液里的血小板就会开始聚集,同时分泌出一种化学物质,它能将血液中的纤维蛋白转化成不溶性的纤维蛋白细丝,网罗大量红、白细胞,形成胶冻状的血块,保护伤口不再流血。
但这种人体的自我保护,有时却起到双刃剑的作用。对于献血者来说,在输血的过程中,血小板也会起到负面作用,使得血液无法顺畅流出和保存。
阿瑟的形象,寄托着那个年代的医生的某种理想。那个时候,人类还没有发明抗凝血剂。医生们只能通过一些“土”办法,来防止献血者的血液凝固。有时,他们将血液放在一只碗中,然后用金属丝打蛋器搅动;有时,他们在血瓶中装入玻璃珠,让血液和玻璃珠一起旋转,然后捞出玻璃珠上附着的凝血。然而,这样的办法并不安全:血液会被各种细菌污染,而且血凝块也无法完全处理干净。
这种原始而危险的血液处理方式,还体现在输血的过程中。
在斯托克的笔下,献血者阿瑟前臂上的桡动脉(前臂上的两条主要动脉)需要暴露出来,医生将其上端夹闭,使其充分膨胀,然后在那上面切口,使鲜血直接流进受血者切开的静脉中。此时,两者的身体也必须对准。当夹闭的血管松开时,献血者的心脏就如同一个输送水的泵,将血液源源不断地输入受血者体内。
这种输血方法中存在的问题,在于人们无法确切地知道输血量,就好像“为越野车加油不通过计量表一样”,到底是太多了还是太少了?有时,献血者必须站在地秤上,通过输血前后体重的变化来估计输血量。
的确,在那个年代,人类对血液的研究还十分有限,甚至对现代意义上的血液配型也一无所知(直至20世纪才提出血型问题)。接受输血的患者所冒的生命危险,就如同“被吸血鬼吸食”。并非每个受血者都能够获得救治,有的人还因为血型排斥,出现严重的生理反应,而加速死亡。
在“德古拉伯爵”肆虐了13年后,1900年,奥地利维也纳大学的血液学专家兰特斯坦纳,在前人长期探索的基础上,发现了ABO血型。据此,科学家们将人类的血液分为A、B、AB、O四种基本类型,又经过十余年的实验,输血终于成为一种真正安全的、救死扶伤的重要手段。
如今,只有在关于吸血鬼的艺术作品里,我们才能窥见人类对血液曾经的恐惧感——在那个恐怖的虚拟世界里,德古拉伯爵是不死之身,无论被消灭多少次,都会一次次地复活;只有在那儿,血液才被视为“危险和不洁之物”。
(美)海斯著 郎可华译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