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登山家心中的人为山峰
“那时的登山条件跟现在完全不一样,现在我们还可以雇人运送物资,当时都是自己背上去,别提多苦了。”金俊喜回忆起30多年前的情景时说,“历历在目。”
“那年我第一次上珠峰,是哭着下来的,没登顶。因为我当时的任务就是背氧气瓶,给突击队送氧气瓶,我的任务不是登顶。登山就跟部队打仗一样,各个部门之间的配合要非常到位,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负责运输的就是不能登顶。”金俊喜说,“等我在8300米那个高度把氧气瓶送到突击队员,眼巴巴看着顶峰,那么近了,可是自己就是不能上,一边下撤一边哭。”
那时金俊喜又瘦又矮,但他硬是一步步把8公斤重的氧气瓶送达突击营地。“那时候氧气瓶都是钢制的,不像现在铝合金材料那么轻。不过登山,尤其是登高山,最需要的就是毅力,必须咬牙坚持住,否则就不配登山。”金俊喜说。
和现在全副武装的登山队相比,1975年的登山队员几乎没有像样的装备,主要任务还是科学考察,金俊喜也就是从那时才体会到了登山的乐趣。
“很多人问我,登山的乐趣究竟在哪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前赴后继冒着生命危险也要登山?我讲不明白这个道理,我想这种体会只有自己亲身去经历了,才会明白。”
登上4000米的山,就想登6000米的山;登上6000米的山,就想登8000米的山;登上8000米的山,就想从另一条路线再上一遍——金俊喜说:“这是人性。就算遇到再大的挫折,人性不变。可能到了最后,自己意识不到是在追求对极限的探索,只是为了满足自己。”
最大的挫折,莫过于付出生命的代价,但只要自己还能攀登,山的召唤依然是抵挡不住的诱惑。
金俊喜第一次死里逃生,是1977年。那年7月,作为第二批登顶队员,金俊喜登上了天山主峰托木尔峰,海拔7443米。在下撤途中,金俊喜还没有消化完登顶的喜悦,就碰上小雪崩——登山人给“雪崩”下的定义是“白色死神”,因为“跑都没地方跑”。
“一下子就被雪埋住了,没法呼吸,鼻子、嘴都张不开,雪粉猛往里灌。当时是从一个斜坡上滚下来的,一边滚一边拼命往外爬,那个斜坡大概10来米,幸亏下面有一个缓坡,停了一下,否则越往下滚越危险。”
在失去知觉前,金俊喜爬出了雪堆,但他没有时间享受劫后余生的快乐,要四处寻找队友,“那次就是在生死线上走了次钢丝,还好,命大”。
其实让金俊喜感觉真正命大的那次登山,是在1991年。金俊喜说他自己不愿回忆那一年的惨剧,但同样也无法回避那一年的惨剧——那年1月,中日联合登山队在云南梅里雪山留下了17个亡灵。
“梅里雪山我们去之前侦察过两次,实际上第一次已经放弃了,因为路线很危险,如果要通过大批的运输队伍就更危险。”金俊喜说,“第二次侦察,在前进营地也发生过雪崩,但没伤到人。所以最后还是登了。”
悲剧是在6400米高度的三号营地发生的,当时17个人都在睡梦之中便被雪崩埋葬。“我当时身体有点不舒服,在大本营里。跟三号营地联系不上的时候,大本营里那种气氛是外人一辈子想不到的,死神降临。”金俊喜说,“后来搜救时说,大约30万吨冰雪压在了三号营地那片区域。”
就是在生与死的反复考验中,仍然有勇士希望登上山巅,体验人类的极限追求。
本报北京5月8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