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被遗憾吞噬
陈坚的愿望,不过是回到妻子身边。这个26岁的打工者,刚刚结婚一年。5月15日下午3点,他已经被埋在北川地震废墟中60个小时了。3块巨大的预制板压在他身上,只露出一截胳膊。来自江苏消防地震的救援队员说,只有60吨的千斤顶才能撑开这些重压。
难以相信这个小伙子是怎样在废墟夹缝中存活下来的。“为每一个深爱我的人,”他只是不停地说,“我一定要顽顽强强地活下去。我要坚持、坚持、再坚持。”
陈坚的愿望,不过是等待孩子降生。虽然由于外出工作,他并不知道妻子的预产期。但这丝毫不妨碍一个父亲应有的憧憬。他发誓不让孩子还没有出生,就“连父亲啥样都不晓得”。
陈坚的愿望,不过是无所畏惧地活着。他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吃东西了,只喝了点儿水。他回忆自己一度要放弃生命,但“回头又想不能失去他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语调轻松地庆幸道,“现在有啥子都不惧了。”
说这话时,他依然深深压在废墟底下,身体无法有任何移动。虽然此前消防队员刚刚卸掉3个水泥块,却发现被困者的腰部以下充满了三角铁、钢筋和水泥块。即使是特殊救援工具,也很难将他完好救出。
和陈坚一样,无数压在废墟之下的人们,在生死边缘苦苦挣扎。都江堰市五金公司的张小平,在被埋115个小时后被搜救人员发现。地震后第三天,消防战士在北川县政府大楼中,找到了该县的常务副县长杨泽森。
支撑他们的愿望各种各样:再抱一下嗷嗷待哺的婴孩,再看一眼窗外盛开的鲜花,再吸一口大自然的新鲜空气……无论如何,这些应该同属一个最基本的信念,那就是对生命最初的眷恋和热爱。
他们离这样的愿望越来越近。经过近6个小时的救助,陈坚终于被挖出了废墟。张小平的生命争夺战持续了13个小时,他是在截肢之后获救的。而杨泽森也在被发现后1小时得救。
“再坚持一下。”记者对陈坚说。
“我们不放弃,你也不要放弃。”救援人员鼓励张小平。
“谢谢你们来救我,谢谢你们的支援,你们去救其他被埋的群众吧!”杨副县长这样说。
但是——我实在不愿意在这样的时刻,用这样一个词来进行转折——陈坚的愿望并没有实现:获救后半个小时,陈坚离开了人世;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抢救,张小平因心脏衰竭去世;短短10分钟后,杨泽森的生命体征逐渐消失。
救助陈坚的武警轻轻蒙上他的眼睛,流着泪说:“你这个‘傻子’,你都坚持了这么久了,怎么不再多坚持一会儿呢?”女记者哭喊着摇他的手:“你醒醒,你老婆还在等你回家呢!”
陈坚的愿望如此简单,不过是回到妻子身边,等待孩子的降生,无所畏惧地活着。他几乎做到了。
可是他没有。在鲜花盛开的春天里,他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