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灾者同样需要心理支持
作为专家组的一员,曾经多次接受过记者采访的军事医学科学院研究员武小梅告诉记者,灾难一发生,她首先联想到1998年抗洪时的情景。当时,很多官兵因为过度疲劳和恶劣场景的刺激而产生了不良的心理反应。“我当时就想,如果我们的医护人员、部队的指挥员能多了解一些心理学方面的防护知识,可能战士们的伤害就能够减轻很多。”
武小梅告诉记者,这种30年未遇的重大灾难,会引起人们的重大应激反应。“最主要的表现有,重复的强迫性闪回,脑子中不断重复地震时的某些可怕场景。有的人可能还会因此发生人格的改变,改变个性甚至出现人格退缩,也就是以回避和消极的态度来对待未来的生活。”而对于其中的某些人,如果没有适当的心理辅助方法,甚至会对他们的一生产生影响。
作为军队的专业心理学工作者,从听到发生大地震的消息后,武小梅就马上开始思考自己未来的工作该如何展开。“从我个人来说,我的工作重点主要有3类人,第一是在地震废墟中被救出来的人,第二类是在地震中失去亲人的人,第三类是灾后担任繁重搜救伤员任务的官兵。”
美国对于参加海难救援的人员做过相关的调查,发现有30%左右的人出现了应激障碍,其中有的人从此就放弃了从事救援工作。“有的人花了很长时间想从废墟中救出一个人,但是没有救活。这时,救人者就很容易产生挫折感,出现烦躁情绪,导致工作效率低下,甚至自我价值否定。”
所有灾后在现场目睹了悲惨场景和接触过尸体的人也是心理学工作者非常重要的干预对象。“其中,主要包括救援部队官兵,为受灾群众服务的志愿者,以及到现场去采访的记者等。”
作为军队的心理学工作者,从救援一开始,关于救援官兵的消息就牵动着她的心。当记者谈到自己这几天在救灾一线部队通过和官兵接触,发现很多战士极端疲惫。武小梅说这种现象正是她要重点关注的。“他们要进行大强度的救援工作,睡眠严重缺乏,很多人处于过度疲劳状态,而且没有充足的食物和水,不能保证营养的供给。还有一点,他们要在第一线接触大量死尸,目睹大量悲惨的场景。这几个因素加在一起,对于一线的战士们的身体和心理都是极大的挑战。”
在这样巨大的灾难中,心理受到刺激需要进行心理干预和疏导的人成千上万。而心理工作者的数量和能力又很有限。怎么让自己工作的效率最大化?怎样能在有限的工作时间内对更多的人产生积极影响?经过认真思考,武小梅在出发前确定了几个工作方向。
第一点就是医院。医院集中了大量的伤员,这些人和陪护他们的家属大部分都受到了恶劣场景的刺激。随着伤员们身体上伤病的好转,他们的心理问题就会逐渐表现出来。另外,在医院中为病人和病人家属做咨询的过程,对医院的医生护士本身也是一种示范。“我们可以教他们一些基本的心理学知识和心理干预方法,比如在病人情绪不稳定的时候紧握他们的手,让他们从这种肢体接触中感受到关怀等。如果病人情绪极其烦躁,可以适当用一点镇静的药物,让他们能在睡眠中保持和疾病斗争的体力。”
第二个工作重点就是灾区的各级民政系统。民政系统的工作人员在未来要接触大量的受灾群众,所以对民政系统的工作人员进行基本的心理学知识培训,可以让他们在将来更好地开展工作。
第三个工作重点就是到救灾第一线的部队医务人员以及部队的带兵人。“这些随队的医疗人员要接触大量的战士,所以,通过我们的培训和示范,他们可以在医治战士身体伤痛的时候,为他们进行心理疏导。而带兵人对战士们的情绪会有很大的影响,这时如果他们能有相关的心理学知识,照顾战士的积极性,会对战士心理有很好的安抚作用。”
5月21日下午,一到位于都江堰的济南军区某医院驻地,武小梅就在医院门口打出了临行前准备好的横幅——军队心理专家工作组。一看到横幅,几十名受灾群众就拥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问题。
在旁边的医院里,她碰到了从废墟中被救出的都江堰市新建小学的一个小男孩。在这次地震中,这个学校有300多名学生被压在了废墟中。
“想吃东西吗?”
“想喝牛奶”。
眼前这个孩子的情况比武小梅想象的要好得多。“看来孩子的食欲没问题,而且能够正常的交谈,思维也还正常。”武小梅说,总的来说,她这两天来见到的灾区的情况比她想象中的要好,还没有见到情绪特别极端的人。
昨天晚上,在都江堰的济南军区某部临时驻地,武小梅又找了20多个刚从一线下来的战士聊天。其中,有新兵也有老兵。“从聊天的情况来看,战士们的情绪也比较稳定。”
现在,武小梅正积极联系到救灾的最前线去,去看看那些已经在一线的极端状态下参与救援将近10天的战士们的状态。
对于未来的工作她准备分两步进行。第一是评估和了解部队整体的心理状况。第二是根据该状况展开相应的工作。“比如,我们会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利用战士们的休息时间,在他们中以10人为一组开展集体晤谈。这是一种表达和宣泄情绪的好办法。”
“以前,生活水平比较低的时候,人们觉得能把人救活就可以了。但是,现在我们不仅要让他活下来,还要尽量让伤者恢复正常的社会功能,重拾幸福感。”
本报成都5月22日电